萧烬的手指还搭在石台上，指尖压着吞天鼎残片的边缘。那道刚裂开的镜面细缝已经不再发烫，屋顶的动静也彻底消失。他没睁眼，但呼吸比刚才沉了半分。
他知道外面没人了。
至少，暂时没人了。
他缓缓起身，衣摆扫过地面碎屑，走到密室中央。心口的符文还在转，紫焰明灭，像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呼唤。他抬起手，掌心朝上，一道枪气从指尖射出，打在墙上，焦黑裂缝无声蔓延。
这一次，他没有收回力量。
而是任由那股煞意顺着经脉游走一圈，最后沉入丹田。黑色符文微微一震，仿佛吃饱了血的虫子，安静下来。
“你可以走了。”他说。
声音不高，却直接撞在门边。
沐清雪站在那里，月白长裙贴着门框，剑已归鞘。她没动，也没答话。
萧烬转过身，看着她。这次他没笑，也没装模作样地整理衣襟。他就这么站着，前襟敞开，心口令印完全暴露在光下，紫焰跳动，映得她眉间朱砂忽明忽暗。
“你若现在上报，”他语气平淡，“还能算立功。”
沐清雪的手指蜷了一下。
她想拔剑。
可剑柄太凉，握不住。
“你到底是谁？”她终于开口，声音有点哑。
“我是谁？”萧烬往前走了一步，“你查了这么久，不就是为了知道这个？”
他又逼近一步，两人之间只剩半尺距离。他的呼吸落在她脸上，温热，却不让人安心。
“你说你是师父，可你教我的第一招是‘藏锋’，不是‘出剑’。”他低声说，“你说你要护宗门，可你每晚都去西南峰外站半个时辰——那边什么都没有，除了地脉入口。”
沐清雪瞳孔缩了一下。
“你监视我。”她说。
“是你先动的手。”萧烬抬手，指尖轻轻碰了下她眉心，“你画错地图，留破绽，故意让我发现。你以为我不知道？我知道。我只是在等——等你什么时候不再演。”
他收回手，垂在身侧。
“你要是真忠于弑神殿，昨夜就该动手。你要是真当我是徒弟，也不会到现在才来问我是谁。”他顿了顿，“所以，你到底信哪一个？命令，还是你自己？”
沐清雪闭上眼。
一滴血泪滑下来，砸在石砖上，发出极轻的一响。
她没擦，也没躲。
萧烬盯着她看了两秒，忽然笑了下。
“那就别信。”他说，“别信命令，也别信我。只要记住一件事——下次令印再动，别站错边。”
他说完，转身走向石台，背对着她坐下。
沐清雪仍站在原地。
三息后，她终于抬脚。
脚步很轻，像是怕惊醒什么。
就在她手碰到门环时，吞天鼎忽然嗡了一声。
鼎身上浮起一层黑雾，紧接着，九幽冥龙猛地睁开眼。
紫瞳如针，死死盯住门口。
它尾巴一甩，扫过鼎壁，金属震鸣在密室里回荡。整条龙弓起身子，鳞片泛光，皮下似有火流窜动，喉咙里滚出低吼。
沐清雪回头。
她看见幼龙正盯着自己，眼神不像看敌人，也不像看熟人——而像在确认什么。
萧烬没回头，只抬手往后一伸。
九幽冥龙低呜一声，竟主动爬下鼎身，蹭到他掌心，脑袋在他手指间磨了磨，这才趴下，尾巴绕住他手腕。
沐清雪怔住了。
她见过这头龙发狂，见过它吞火杀人，甚至见过它被萧烬用枪意抽打得满地打滚。
但她从没见过它对谁低头。
更没见过它主动亲近。
她手指无意识捏紧了剑柄。
“它认主，只看心意。”萧烬淡淡道，“不是靠命令，也不是靠压制。你明白吗？”
沐清雪没答。
她只是站在那里，像被钉住了。
片刻后，她转身开门。
门开了一条缝。
“那滴血……”萧烬忽然说，“还在你唇边。”
她身形一僵。
指尖不受控制地抚上嘴角。
那里确实有点湿，有点温。
她没说话，也没回头。
只低声说：“若你真是弑神殿的人，我必亲手斩你。”
“那你最好快些动手。”萧烬坐在石台边缘，望着鼎中倒影冷笑，“趁我还愿意让你靠近。”
门合上了。
密室重归寂静。
萧烬坐着没动，手指轻轻敲在吞天鼎上。
三短，两长。
和之前一模一样。
但他知道，这次没人会来了。
至少今晚不会。
他低头看了看手腕，九幽冥龙的尾巴还缠着，体温透过鳞片传过来，有点烫。他另一只手按在心口，符文仍在转，但频率慢了，像是吃饱后歇息的野兽。
他闭眼调息，体内魔气与枪意缓缓循环。吞天鼎残片微微发烫，吸收着溢出的能量。他知道，刚才那一番话不是试探，是逼宫。
他要把她的路堵死。
让她没法回头。
让她只能选一边。
而现在，她选择了停留。
哪怕只是多站了几息。
这就够了。
他睁开眼，抬手从储物戒取出一枚玉简，贴上眉心。弑神枪意终极融合篇的内容浮现，他翻到最后一页，那行【令印共鸣，双向锁定】的字迹还在。
他盯着看了两秒，忽然冷笑。
“想靠令印找我？”他低声说，“你也太小看这东西了。”
他并指一点心口，符文骤然加速旋转，紫焰暴涨，随即又被他强行压下。整个过程不到一息，却让鼎上的九幽冥龙耳朵一抖，睁开眼又闭上。
萧烬收起玉简，重新靠在石台边。
他没再说话，也没动。
但右手食指，在鼎沿轻轻敲了一下。
三短，两长。
像是信号。
又像是计数。
密室外，夜风卷过屋檐。
一抹白色身影静静伏在瓦片上，手指扣着屋脊边缘。她的剑没出鞘，呼吸压得很低。
她本该走了。
可她没走。
她听见了那句话。
“趁我还愿意让你靠近。”
她不知道那是在威胁，还是在……等她。
她闭了闭眼，指甲陷进掌心。
远处钟楼传来三声闷响。
三更了。
她仍没动。
而在密室内，萧烬忽然抬头。
他没看门，也没看屋顶。
他只是盯着吞天鼎的倒影。
鼎中水面晃了一下。
一道模糊的影子一闪而过。
他瞳孔微缩。
下一瞬，心口令印猛地一烫。
他抬手按住，眉头都没皱一下。
但缠在他手腕上的九幽冥龙，突然炸起全身鳞片，紫瞳圆睁，死死盯住鼎中倒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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