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烬站在林边，指尖还残留着青铜残片的余温。沐清雪走时那句话像钉子一样卡在他脑子里，但他没时间去琢磨。
心口那道烙印还在隐隐发烫，像是地底有东西在呼应。他闭眼一瞬，神识铺开，弑神令·残篇的感知扫过四方——北面那股压迫感依旧盘踞不动，西南方三个点仍在移动，而最近的那个信号，稳稳停在玄霄门长老居所。
她没逃，也没暴起。
至少现在还没。
他睁开眼，抬手打出一道魔气传讯符，直奔地脉裂痕方向。片刻后，九幽冥龙的低鸣从地下传来，紧接着整片土地微微震了一下，红光隐没。他知道，那崽子已经蹲坑守上了。
不能再拖了。
他转身疾行，身影掠过密林边缘，直奔藏宝阁外围。风卷起衣角，腰间的吞天鼎轻颤了一下，像是感应到了什么。
藏宝阁偏殿内灯火昏黄，书架林立。一名弟子模样的人缓步走入，低头整理功法玉简，动作熟练得不像巡查，倒像是常来这儿偷看账本的老油条。
没人注意到，这“弟子”的袖口内侧，刻着一道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暗纹符印。
片刻后，拐杖轻点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。老掌柜佝偻着背，灰袍补丁随步伐晃动，手里攥着算盘，眯眼四顾一圈，才慢悠悠踱到那人身后。
“少主。”他声音压得极低，几乎只剩气音，“他们要动手了。”
那人——正是萧烬——没回头，手指继续翻着一本《灵药图谱》，淡淡问：“谁？”
“毒王宗残部。”老掌柜捻须，眼神却不乱，“昨夜有人用血魂蝶穿过了东玄城禁制，联络了邪修王的人。他们在百宗大比第三日动手，目标是地脉阵眼，计划引爆‘蚀心毒脉阵’。”
萧烬终于停下动作，指尖夹住一页纸，轻轻一搓。
这张纸上，画着一个扭曲的符纹结构，和他记忆里《九幽毒经》里的某一页完全对得上。
他合上书，转身走进角落的暗格间，老掌柜紧随其后。门一关，昏灯摇曳。
“你确定是蚀心毒脉阵？”萧烬问。
“玉简在这儿。”老掌柜递出一枚暗绿色玉简，“我从一个刚换班的守卫身上截下来的，他被下了傀儡印，自己都不知道传了信。”
萧烬神识一扫，眉头微挑。
玉简内容与毒经第三卷末页记载的阵法构造高度吻合，连引气节点都一致。更关键的是，里面提到了一句：“万毒淬体液为引，可破封三息。”
他冷笑一声。
这些人还真是惦记着他手里那点“好东西”。
“他们知道我们有防备吗？”他问。
“不知道。”老掌柜摇头，“但他们怀疑毒叟老鬼叛了。今早有人去了他以前藏身的洞窟，挖出了半瓶废弃药渣。”
萧烬眸光一闪。
看来敌人已经开始排查内鬼了。
“那就让他们查。”他缓缓开口，“查到最后，只会查到一瓶‘真品’。”
老掌柜一愣，随即反应过来，嘴角咧开：“少主是要……反喂一口？”
“没错。”萧烬走向密室深处，取出那本漆黑玉简，《九幽毒经》摊开于案，指尖划过“万毒淬体液”条目，“毒叟老鬼炼的那批伪药，再加点料。”
“加什么？”
“噬魂苔粉，混在基液里，无色无味，服下后十二个时辰内不会发作，但一旦催动高阶功法，神识就会像被虫啃一样碎开。”萧烬抬眼，“最好让他们在擂台上发作。”
老掌柜听得眼皮直跳，忍不住竖起大拇指：“狠。”
“还不够。”萧烬盯着玉简背面一处空白，“你说，如果有人想偷藏宝阁的阵法残盘，你会怎么设陷阱？”
老掌柜眯眼思索片刻，忽然笑了：“少主高明啊……不如将计就计，在残盘里嵌一道‘灵引符纹’，谁碰它，谁的气息就会留在上面，连带着方位、修为、神识波动全都会被记录下来。”
“我要的不只是记录。”萧烬淡淡道，“我要它变成追踪器。谁拿了它，我就顺着这条线，一路摸到他们的老巢。”
老掌柜深吸一口气，点头：“我能改。把残盘里的核心符路拆一段，换成双生灵纹，一触即燃，另一端藏在藏宝阁地库深处，只要有人激活残盘，那边就会自动映出对方影像。”
“就这么办。”萧烬收起毒经，“你今晚就把残盘‘不小心’落在偏殿第三排架子后面，再让某个嘴快的执事嚷嚷两句，说昨晚有人看到毒影闪过。”
“明白。”老掌柜拱手，“那毒叟老鬼那边……要不要提醒他小心点？”
“不用。”萧烬冷笑，“他要是敢耍花样，吞天鼎早就把他炼成丹了。让他老老实实炼药，三日内交三瓶，一瓶放真架子上做饵，两瓶藏好备用。”
老掌柜应下，正要退走，忽又回头：“少主，万一他们不来拿呢？”
“会来的。”萧烬靠在椅背上，指尖轻敲桌面，“人贪起来的时候，眼睛是瞎的。他们以为我在忙着对付血剑公子，以为沐清雪倒了我就群龙无首，以为玄霄门现在外强中干。”
他顿了顿，唇角扬起一丝冷意。
“但他们忘了，最危险的猎手，从来不在明处。”
老掌柜低头退出密室，门轻轻合上。
萧烬独自坐在灯下，翻开《九幽毒经》，一页页往后翻。直到某一刻，他的手指停住。
这一章标题是：“九幽归源，逆脉成蛊”。
下面写着一行小字：“以主血饲阵，可引万毒归心，反噬施术者。”
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，忽然笑了。
原来如此。
难怪毒王宗当年敢打玄霄门地脉的主意。
不是为了毁，是为了控。
他合上玉简，站起身，走到墙边悬挂的地图前。手指一点，落在百宗大比擂台的位置。
三天后，所有人的眼睛都会盯着擂台上的战斗。
没人会注意，藏宝阁地库里，一道灵纹正在悄然亮起。
也没人会发现，那瓶放在架子上的“万毒淬体液”，瓶底刻着一个极小的符号——是吞天鼎的纹样。
他转身走向丹房方向，脚步沉稳。
风从窗缝钻进来，吹动桌角一页纸。
纸上画着一副阵法草图，中间标了个红点，写着两个字：**必中**。
萧烬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，烛火猛地跳了一下。
一滴蜡油坠落，正好砸在图纸上，缓缓晕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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