炮声停歇后的寂静,比最喧嚣的战场更让人心悸。
空气中弥漫着硝烟、臭氧和一股浓郁的血腥气。
它们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。
锦州第一道防线上的所有士兵,都还处于一种巨大的失聪与震撼之中。
王铁山死死地趴在战壕的胸墙上。
他那魁梧的身躯因为过度激动而微微颤抖。
他缓缓地举起望远镜。
镜片因为手心的汗水而有些模糊。
当他调整好焦距,看清远处那片曾经是日军主攻方向的土地时,这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沙场老将,倒吸了一口冷气。
那哪里还是什么旷野。
那分明是一片被巨神用铁犁翻过一遍的焦土。
无数巨大的弹坑彼此交叠,冒着黑烟,深不见底。
日军的进攻队形,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抹去一样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他转动望远镜,试图寻找一个完整的参照物。
他找到了。
昨天,他们还通过无人机重点标记过的一个日军临时机枪碉堡。
那碉堡由沙袋和铁轨构筑,坚固异常。
在过去的经验里,至少需要一个排的兵力用命去填,才有可能靠近。
而现在,那里只剩下一个深邃的、边缘被烧成琉璃状的巨大弹坑。
他旁边的李大海,同样举着望远镜。
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他看到了更恐怖的细节。
一截断裂的树干上,挂着半面已经烧焦的日军旗帜。
一辆被炸得只剩底盘的卡车残骸上,凝固着黑色的、似油漆般的物质。
那是一个士兵在高温中留下的最后痕迹。
过去的战争经验在王铁山脑中飞速倒退、崩塌。
然后被眼前的景象彻底重塑。
他想起了过去那些攻坚战。
为了一个火力点,弟兄们抱着炸药包,一波接一波地冲上去。
像割麦子一样倒下。
一个阵地打下来,一个营常常就剩不下一个连。
而今天,就在刚才,那些曾经吞噬了无数弟兄生命的火力点,就在他喝口水的功夫,就那么……消失了。
干净,利落,甚至带着一种残酷的艺术感。
“他娘的……”
王铁山放下了望远镜。
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石头在摩擦。
他喃喃自语,像是在问自己,又像是在告诉身边的所有人:
“这哪里是打仗……”
“这是阎王爷拿着生死簿在点名啊!”
这句话,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块巨石。
瞬间在所有听到它的旧军官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。
他们终于以最直观、最血腥的方式,理解了联合指挥部那些战略图上复杂的箭头和战术符号背后,所蕴含的真正力量。
短暂的死寂之后,战壕里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!
“赢了!我们赢了!”
“狗日的小日本,让他们再狂!”
士兵们振臂高呼。
他们不知道什么是“外科手术式打击”。
但他们看得懂,刚才那场天火,烧死的是敌人。
无数人紧握着步枪,心中第一次充满了必胜的信念。
这种由绝对力量带来的信心,远比任何战前动员都来得猛烈。
但这场“咏叹调”的听众,不止有亢奋的自卫军。
在数公里外的后方,石原莞尔的身子晃了晃。
被身旁的副官扶住。
他的脸色惨白如纸。
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,最初的骇然与不可置信正在退去。
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、冰冷的疯狂。
他输了第一回合,输得体无完肤。
但他毕竟是石原莞尔。
“我明白了……”
他神经质地笑了起来。
“我明白了!”
“敌人所有的优势,都在于他们那超乎想象的远程火炮!”
“他们能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,像神一样俯瞰我们,然后降下惩罚!”
他一把推开副官,踉跄着冲到地图前。
眼神变得无比锐利。
“既然如此,我们就不能给他们‘看见’的机会!”
“我们不能再像傻子一样排着队去死!”
他转过头,对着已经完全失神的传令官们嘶吼道:
“传我命令!所有部队,立即放弃集团冲锋!”
“以小队为单位,立刻分散!”
“沿着一切可以利用的沟壑、林地,向敌军阵地渗透!渗透!”
“他们炮打得再准,能一发炮弹打死我们三个人吗?”
“只要贴上去!跟他们搅在一起!”
“他们的‘神罚’就没了用处!”
他喘着粗气,又补充了一句,眼中闪烁着最后的凶光:
“命令航空队!立刻起飞!”
“给我把天上那些该死的‘眼睛’(无人机)全都打下来!”
“然后,对着支那人的阵地,把所有的炸弹都扔下去!”
“我要用我们大日本帝国的飞机,教教他们什么是真正的天降正义!”
随着他疯狂的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,刚刚经历了一轮毁灭性打击的残余日军,如同被惊动的蛇群,迅速化整为零,改变了战术。
天边,也传来了飞机引擎特有的轰鸣声。
序曲已经唱罢。
真正的血战,这才刚刚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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