齐砚站在男生宿舍楼道拐角,风从楼梯井灌上来,吹得他夹克下摆轻轻晃动。手机还在掌心发烫,最后一张照片刚消失,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吃掉了。他没关相册,就那么盯着空白的缩略图框,仿佛还能从中抠出一点痕迹。
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这儿的。只记得离开医务室后,穿过大厅时瞥见电子屏上的新闻标题,然后一路低着头,避开所有目光。可越是想躲,脑子里越乱。有些画面突然冒出来——沈知微在食堂转身的背影、天文台夜里她低头写笔记的侧脸、还有那天他在走廊喊出的那个名字。
他不该喊的。
手插进裤兜,指尖碰到硬物。钱包还在。他松了口气,又觉得这反应莫名其妙。谁会关心他丢不丢钱包?
同一时间,天文台顶楼。
沈知微盘膝坐在观测台中央,星盘平摊在腿上,银边映着天光泛出冷色。她左手掌心有一道新鲜裂口,血珠正缓缓渗出,滴落在星盘中央的凹槽里,发出轻微的“嗒”声。
她刚看完监控回放。齐砚走进宿舍区的画面定格在屏幕上,时间是下午四点十七分。一切正常。可她的推演系统却卡住了。
过去三天,每一次关于齐砚的预判都出现偏差。不是延迟,不是模糊,而是彻底错位。就像有人把命运的线头剪断,重新打了个结。
她咬牙,将更多鲜血挤进星盘。禁术启动的瞬间,空气震了一下,星轨猛然扭曲,像是被无形的手搅乱。银光暴涨,盘面浮现一行字:
**“齐砚今日会丢钱包。”**
沈知微皱眉。不可能。这种琐事根本不值得动用血祭。她盯着那句话,手指收紧,指节微微发白。
可还没等她再追问,星盘突然剧烈震动,表面裂开一道细纹。光芒一闪,竟投射出实时影像——
齐砚站在楼道转角,身后黑影逼近,一只戴手套的手猛地掐住他脖颈,另一只手扬起匕首,刀锋抵上咽喉。那人袖口翻起一角,露出暗红色鸢尾花刺绣。
她瞳孔一缩。
这不是未来,是现在!
她一把抓起星盘塞进风衣内袋,翻身跃下观测台。脚步刚冲出门口,一阵眩晕袭来,眼前发黑,膝盖差点软下去。血祭的反噬比预想来得更快。但她没停,扶着墙继续往前跑。
走廊学生来往,她撞开两个挡路的人,风衣下摆勾到门把手,“嗤啦”一声撕开半边。她不管,只盯着前方通道尽头的楼梯口。
四百米。她心里默数。
齐砚那边,匕首已经压进皮肤,一丝血线顺着脖颈滑下。他整个人僵着,眼神空洞,左眼尾那道星图纹路黯淡如熄灭的炭灰,毫无波动。
杀手低声笑了一下:“你连疼都不知道喊?”
话音未落,楼道外传来急促脚步声。
沈知微冲了进来。
她没喊人,也没停下喘气,直接扑上前,将星盘狠狠拍在齐砚额头上。
银光一闪,穿透他的眉心。
齐砚猛地一颤,像是从深水里被人拽了出来。他喉结滚动,呼吸恢复,手指开始不受控地抽动。视线慢慢聚焦,先是低头看自己颤抖的手,然后缓缓抬头,望向眼前脸色苍白的女孩。
她嘴唇动了动,声音很轻:“你能听见我吗?”
他没回答,但眼珠转动了一下,锁定了她的脸。
够了。
沈知微立刻转身,挡在他和杀手之间。她一手紧握星盘,另一只手悄悄扣住风衣内侧的金属卡扣,只要对方再进一步,她就能在三秒内展开防御阵列。
杀手看了看她,又看了看齐砚,嘴角扯了下,没说话。他缓缓收回匕首,退了一步,身影悄然后撤,转眼消失在楼梯拐角。
只留下一片安静。
沈知微没追。她知道那种人不会留这么久,能走,说明目的已达。她更在意的是身后的齐砚。
“你还好吗?”她回头。
齐砚靠墙站着,一只手撑着墙壁,另一只手捂着头,眉头拧得很紧。他张了张嘴,像是想说什么,最后只挤出两个字:“……头疼。”
“忍着。”她说,伸手扶住他胳膊,“你现在不能倒。”
他没拒绝,任由她架着自己往墙边挪。身体还在发抖,不是因为怕,而是某种内部系统崩溃后的余震。
沈知微低头看他左眼。星图依旧暗着,没有一丝光亮。她心头一沉。那东西平时哪怕在睡眠中也会微微闪烁,如今却像死了一样。
“你刚才……是不是用了那个能力?”她问。
齐砚闭着眼,缓了好一会儿才摇头:“我不知道。”
这三个字让沈知微心里一紧。
她太了解他了。他可以骗所有人,甚至骗自己,但从不会对“用没用能力”这种事说模棱两可的话。他说不知道,那就真的是——连自己都失控了。
她忽然想起什么,从内袋掏出星盘。盘面裂痕更深了,银光微弱,几乎看不清轨迹。血迹干涸在凹槽边缘,像一道凝固的伤疤。
她低头看着它,又看看齐砚。
一个靠占星预知命运的人,刚刚看到了“丢钱包”。
一个靠剥离记忆伪装自己的人,现在连痛觉都迟钝了。
他们俩,一个是工具失灵,一个是武器报废。
偏偏这个时候,有人动手了。
“你为什么来?”齐砚忽然开口,声音沙哑。
“我看了监控。”她说。
“不是这个。”他打断她,“我说的是……你明知道我最近不对劲,还敢靠近?”
沈知微愣了下。
她确实知道。从假笔记开始,她就知道有人在刻意引导齐砚走向崩溃。而她今天动用血祭,等于自废武功三天。接下来任何危机,她都将无法预判。
可她还是来了。
“因为我算错了。”她看着他,“我以为我能控制局面。但我忘了——你从来不是我能推演的对象。”
齐砚扯了下嘴角,像是想笑,又没力气。
“那你现在信了吗?”他说,“我不是什么好人。我删过太多东西,连我自己都不记得我做过什么。”
“我不在乎你删了什么。”沈知微直视他,“我在乎的是你现在还记得什么。”
齐砚沉默了几秒,终于抬眼:“我记得你站在我面前,拿星盘砸我脑袋。”
沈知微没笑。
她当然不信这只是巧合。血祭失效,杀手突袭,齐砚能力冻结——这一切太整齐了,像是有人专门挑在这个时间点,精准切断他们所有的退路。
是谁?
谢照?娄婉媚?还是隐在更深的地方,连她都没察觉的存在?
她正想着,忽然注意到地上有什么东西反光。
弯腰捡起,是一小片布料,暗红底色,上面绣着半朵鸢尾花。
她捏在手里,没说话。
齐砚瞥了一眼,脸色变了变:“这花……我见过。”
“在哪?”
“梦里。”他顿了顿,“或者……是我删掉的记忆里。”
沈知微盯着那块布料,指尖发凉。她忽然意识到,这场局从一开始就不只是针对齐砚。
她在天文台流血推演,看到荒谬预言;
他在校园独行,遭遇致命袭击;
一个失算,一个失能。
他们同时被废掉了最依赖的东西。
而这,可能才是真正的开始。
楼道外风吹进来,卷起地上的纸屑。齐砚靠着墙,呼吸渐渐平稳,但眼神仍有些涣散。沈知微站在他旁边,一手握着星盘,一手攥着那块布料。
远处传来铃声,是晚课结束的信号。
一群学生从楼梯涌下,嬉笑着经过他们身边,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异常。
一个男生路过时不小心撞到齐砚肩膀,随口说了句“不好意思”,齐砚却猛地偏头看他,眼神骤然锐利。
那人被盯得一愣,加快脚步走了。
沈知微察觉不对:“怎么了?”
齐砚没答,只是盯着那人的背影,直到消失在拐角。他抬起手,摸了摸左眼尾,那里原本该有星图跳动的位置,此刻依然冰冷。
“我觉得……”他嗓音低哑,“刚才那个人,袖口也有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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