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岩的声音在通讯器里戛然而止，像是被什么硬生生掐断。齐砚的手还停在风衣口袋边缘，指尖能感觉到星陨碎片仍在震动，频率越来越快，和操作台上那枚悬浮的裂玉佩产生了某种呼应。
他还没来得及反应，脚下的地面猛地一沉。
不是地震，是能量自下而上的冲击。控制台屏幕炸出一片火花，所有仪器同时发出尖锐的蜂鸣，紧接着全部熄灭。唯有虚隙刻录装置自行启动，一圈金色光纹从底座扩散开来，像水波一样漫过地板。
“不对劲。”齐砚后退半步，手刚碰到操作台，一股热流顺着指尖窜上手臂。他低头一看，左眼尾的星图隐纹正在发烫，颜色由淡转深，几乎要渗出血丝。
门被推开，沈知微冲了进来，风衣下摆还带着走廊的风。她一眼就看到了空中旋转的玉佩，眉头立刻锁紧：“它不该自己激活。”
话音未落，她手中的星盘嗡地一震，蓝光暴涨，指针疯狂转动。她抬手稳住，脸色瞬间变了：“能量频率……在同步？”
“什么同步？”齐砚问。
“你的虚隙，和我的星盘。”她盯着他，“它们在互相召唤。”
齐砚想笑，这话说出来像情侣间的烂俗桥段。可他没笑出来——因为他看见沈知微抬起的手掌心，浮现出一道细密的蓝色纹路，形状和他左眼的星图，几乎一模一样。
同一秒，他掌心也传来刺痛。低头一看，皮肤下竟有金线缓缓浮现，顺着血管蔓延，最终组成相同的图案。
“搞什么鬼？”他低声骂了一句。
“别动！”沈知微突然喝住他，“你现在任何情绪波动都会加剧共振。刚才你是不是用了虚隙？”
“没有。”齐砚摇头，“我只是……听见许岩说话。”
“那就不是你主动触发的。”她快速分析，“是外部信号唤醒了星陨碎片，碎片又连通了玉佩，玉佩再引动虚隙系统。现在它把你当成了能量节点。”
“所以现在怎么办？关掉它？”
“关不掉。”她盯着星盘数据，“现在已经不是程序问题了，是两种力量在强行对接。压制只会让它们更激烈地碰撞。”
“那你打算怎么办？”
沈知微抬头看他，眼神冷静得不像在讨论生死：“只有一个办法——顺它。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
“让它们接上。”她说，“我们两个，一起进‘同频区’。一个疏导，一个引导，才能避免能量暴走。”
齐砚愣了一下：“你是说……让我俩手牵手念咒语？”
“差不多。”她居然没反驳，“但代价是你得放开一部分记忆封存，让它流动出来。不然虚隙会抗拒融合。”
齐砚沉默了。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——每一次剥离的记忆都像一块拼图，强行回溯不仅痛苦，还可能让他彻底丢掉过去。上次用完虚隙刻录，他整整三天记不起自己最喜欢吃什么。
可眼下没得选。
头顶的灯管开始一根根爆裂，空气中浮现出扭曲的波纹，像是高温下的沥青表面。远处传来金属变形的吱呀声，一台实验舱被无形的力量拧成了麻花。
“再拖下去，整栋楼都会塌。”沈知微催促。
齐砚咬牙：“怎么开始？”
“掌心相贴，意识放松。”她走到他面前，伸出右手，“我会用星盘认证你的能量频率，你只要别抗拒就行。”
“我要是突然忘了你叫什么名字，你别怪我。”
“不会的。”她淡淡道，“你要是真忘了，我现在就抽你一巴掌让你想起来。”
齐砚扯了下嘴角，伸手迎上去。
两掌相触的瞬间，像是有电流穿过脊椎。
他的视野猛地一黑，随即涌入大量画面——不是他的记忆，而是某种更深的东西：童年某个雨夜，母亲站在阵中央，手中火焰与星空交汇；她回头看了他一眼，嘴唇动了动，却听不清说了什么；然后是火光吞没一切，他在哭，但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……
与此同时，沈知微的身体晃了一下。她的星盘剧烈震颤，脑海中闪过无数片段：星轨错位、血契燃烧、两名古装人影对峙于阵中，一人执火，一人持盘，彼此眼中都是杀意。
“不是合作……”她喃喃，“是囚禁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齐砚的声音沙哑，“他们根本不是盟友，是互相牵制的锁链。”
两人额头都渗出冷汗，掌心的星图越发明亮，金与蓝的光流交织上升，在空中形成螺旋状的能量柱。地面裂缝不断扩大，一道巨大的符文阵轮廓从地下浮现，边缘泛着暗红色的光。
就在这时，通道尽头传来脚步声。
苏晏出现在门口，眼镜片反射着诡异的光。他原本温和的脸此刻绷得很紧，声音罕见地急促：“停下！你们不能强行融合源力！”
没人回应。
他们的意识已经部分连接，语言变得多余。齐砚能感觉到沈知微的情绪节奏——冷静中带着一丝不安，像是在害怕什么被揭开。而她也能感知到他记忆深处的空洞，那些被剥离的片段像黑洞一样吞噬着周围的信息。
“你们会唤醒沉睡的规则！”苏晏往前一步，双手抬起，准备施展冻结术。
可他刚出手，能量场就产生了剧烈排斥。一道金色光波横扫而出，直接将他掀飞出去。他的身体撞上墙壁，滑落在地，单片镜碎成两半，露出双眼完整的星图纹路。
但他没放弃，挣扎着爬起来，再次逼近：“住手！这不是你们能掌控的力量！停下——”
话没说完，他的身影就被卷入能量漩涡，整个人像是被拉长又扭曲，眨眼间消失不见。
实验室只剩下他们两个。
能量柱越来越高，周围的空气开始液化，金属仪器漂浮起来，又被碾成粉末。地面轰然裂开，那座古老的封印阵终于完全显现，直径超过十米，每一笔符文都在发光，像是活的一样。
齐砚感觉脑子快要炸开。头痛如刀割，耳边全是杂音，有童年的笑声，有母亲的低语，还有沈知微在他耳边喊了一句什么，但他听不清。
他知道再这样下去，两个人都会被反噬。
最后一刻，他做了个决定。
他不再压制虚隙刻录的回溯机制，反而主动将其调至“锁定模式”。这意味着他会强行保留当前意识，哪怕代价是承受双倍痛感。
剧痛立刻袭来，像是有人拿钻头在他太阳穴上打孔。他闷哼一声，膝盖一软，差点跪倒，却被沈知微一把扶住。
“撑住。”她咬着牙说，指尖在星盘上划出最后一道轨迹，“再一下……就好。”
星盘发出濒临崩溃的嗡鸣，最后一缕蓝光射向地面阵眼。
轰——
整座封印阵猛然下沉半寸，随即爆发出强光，将暴走的能量尽数吸入地底。能量柱收缩，漩涡消散，漂浮的碎片纷纷坠落。
齐砚松了口气，腿一软，直接坐倒在地。
沈知微也好不到哪去，星盘表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痕，她嘴角溢出一丝血，跪坐在阵眼边缘，呼吸急促。
实验室安静下来，只剩设备残骸偶尔爆出几粒火花。
齐砚抬手抹了把脸，发现满手都是汗和血。他抬头看向沈知微，发现她掌心的星图还没褪去，正一点点变淡。
“你还好吗？”他问。
沈知微没答，只是盯着地面那座庞大的封印阵，眼神复杂。
过了几秒，她忽然开口：“刚才……我看到你母亲最后说的话了。”
齐砚一怔：“什么？”
“她说——”她转向他，声音很轻，“**别相信苏晏。**”
齐砚心头一震。
他还想追问，眼角余光却瞥见阵外的地面上，有什么东西在反光。
他眯起眼，慢慢爬过去捡起来。
是半片破碎的眼镜框，边缘沾着一点血迹。
他握紧它，指节发白。
远处，封印阵最深处，一道极细微的裂痕，正无声蔓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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