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吱呀一声打开了,冰冷的风携带着刺骨的冰粒冲进了寂静的讲堂。
学院的学生们行动起来,满怀敬意,仿佛在处理一件神圣的遗物。
一张单薄、脆弱的纸条,像一片枯叶,从隐蔽处滑落。
如果你真的想要独立,就别等我点头。
死一般的寂静降临了。
但是,由此产生的建议是什么呢?
期末考试将是一个新的仪式:他们将烧掉自己的话语,而不是名字。
承声仪式。
火焰吞噬了墨水,却将那些未说出口的呐喊锻造成了永恒的东西。
最后一句“轮到我们了”,是一个完美的开端。
凤栖梧在风雪中跋涉。
她选择了独处,做一个沉默的观察者。
在一座破败的寺庙里,在恶劣的环境中,传来了哭声。
女孩的恳求“要是凤栖梧在这里就好了……”,深深地刺痛了我。
但这是一个重要的机会。
这是一个用言语、用我所建立的东西做点事情的机会!
我没有露面,只是听着。
那句话是:“你们怕的不是我说话,而是这个想法传播开来。”第二天,一块无名的牌匾立了起来。
一个声音从这里经过。
叶澜按照地图继续调查。
他的工作传递着火炬。
“言钟”——妇女和孩子们在编织它们。
这场运动以一种难以想象的方式传播开来。
老妇人说:“先生教我们说话,所以我们把她的声音编织进了我们的日子里。”当黄铜铃铛响起时,人们集体倒吸了一口气,回忆涌上心头。
这是真切的感受。
有人落泪了。
“真的被记住了。”我意识到,这不是一个人的功劳,而是一种信念,深深扎根于这片土地。
朝廷:这场行动已经蔓延到了皇宫。
皇后萧明昭,一个聪慧敏锐的女人,正在寻找。
我看到了一位老学者,但引起她兴趣的是一个学生的名字,一个十六岁的盲女,她提议开设一门“听音辨谎”的课程。
她会让这个盲女在京城授课,说:“真正的资格不是年龄,而是为众人发声的勇气。”
回到叶澜这里,这场运动达到了一个新的高潮:一百个村庄。
“百村承声行动”,“照亮正义之路”。
孩子们的“家庭政策辩论”,是最有希望的迹象。
船家女唱道:“她说话没留名,所以我们替她签了字。”这是一个完美的概括。
接下来去哪里呢?
我,凤栖梧,出发了。
河水上涨。
春雪融化。
河水的声音和我以前听到的都不一样。
它既不湍急,也不呜咽。
相反,它是一种沉重的、积蓄力量的咆哮,仿佛大地深处有一只巨兽即将翻身。
我停下来倾听,目光固定在河湾处一片被雾气笼罩的低洼之地。
吱呀一声,讲堂的门被推开了。
刺骨的寒风卷着冰屑灌入,让几个年轻的学生忍不住瑟缩了一下。
她们已经三天没敢踏入这里,先生离开的背影仿佛还烙印在门槛上,沉重得让人不敢触碰。
但书卷不能永远蒙尘,正如先生所言,路要自己走。
她们几乎是屏着呼吸,像是在整理一件神圣的遗物,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桌椅,归拢着散落的竹简。
当一名唤作青禾的学生拿起那本讲授过无数次的《沉默者的语言》残卷时,一张单薄的纸条,如一片枯叶,悄然滑落。
她俯身拾起,目光触及纸上那熟悉的字迹,心头猛地一颤。
纸上只有一行字,没有抬头,没有落款,却像一道惊雷劈在众人心间——“若你们真想独立,就别等我点头。”
讲堂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,只余下窗外冻雨敲打屋檐的单调声响。
这字迹,这语气,分明是凤栖梧!
可她不是已经走了吗?
为何要留下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?
一个学生茫然地问:“先生……这是什么意思?她不希望我们继承她的事业吗?”另一个立刻反驳:“不对!先生若想我们放弃,又何必留下《民声录》和《始问录》?”
争论中,还是青禾最先冷静下来,她摩挲着那微黄的纸页,声音低沉却坚定:“你们忘了先生最擅长的是什么吗?是策问。或许……这是她留给我们的最后一道策问?”
最后一道策问。
这五个字像一把钥匙,瞬间打开了所有人的思路。
是啊,先生从不给予现成的答案,她只是点燃火把,照亮前路,至于如何行走,全凭行路人自己。
当夜,梧桐书院那间小小的议事厅里,炭火烧得通红,映着一张张年轻而严肃的脸。
她们围炉共议,从黄昏到深夜,终于有人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——将原定的“去名礼”改为“承声礼”。
“我们不必再焚烧姓名去追求所谓的无我,”那名学生激动地站起来,“先生让我们独立,是让我们发出自己的声音,而不是抹去自己的存在!承声,就是承接话语的权利!”
这个提议瞬间点燃了所有人。
次日清晨,讲台前不再是空白的灰烬,而是一堆由无数纸条燃烧后形成的炭灰。
她们没有焚烧名字,而是将自己最想说、最想问、最想改变的一句话写在纸上,投入烈火。
那火焰吞噬了墨迹,却仿佛将那些无声的呐喊淬炼成了永恒。
寒风吹过,卷起一片尚未完全烧尽的炭纸,上面残留着半句墨痕,字迹稚嫩却决绝:“轮到我们了。”
与此同时,夜阑并未追随凤栖梧的脚步。
他手中有一张她临行前留下的简陋地图,上面标注着七个不起眼的点,那是她亲手建立的第一批议事社支点。
他策马疾行,来到一处位于边陲的小镇。
镇子很穷,寒潮让本就萧条的街道更显凋敝。
然而,在一间透着暖光的茅屋里,他看到了截然不同的一幕。
数十名妇孺,从白发苍苍的老妪到刚会走路的孩童,正围坐在一起,用本地盛产的柔韧竹篾,编织着一种奇特的器物。
那东西形似风铃,却又更像一口小钟,顶端还细心地留了穿绳的小孔。
她们的手指在寒风中冻得通红,动作却一丝不苟,仿佛在完成一项神圣的使命。
夜阑走进去,好奇地问她们在做什么。
一位正在教导孙女编织的老妪抬起头,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自豪的微笑:“我们在编‘言钟’。先生教我们如何说话,如何让自己的声音被听见。我们没什么好报答她的,就想把她的声音编进我们的日子里,做成钟,挂在屋檐下,风一吹,就好像她还在对我们说话。等开春了,我们要把最好看的几百个送到北方去,当做新年贺礼。”
夜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,默然良久。
他从怀中取出一枚被摩挲得温润光滑的黄铜旧铃铛,轻轻一摇。
叮铃——那声音清脆而又悠远,正是当年在死囚营中,唤醒那个在绝望中沉寂的灵魂的第一声回响。
听到这铃声,那老妪浑浊的眼睛瞬间睁大了,随即,两行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,她嘴唇哆嗦着,喃喃道:“是这个声音……是这个声音!原来真的有人记得……真的有人记得我们是从哪儿来的……”
夜阑收起铃铛,对着满屋的妇孺深深一揖。
他明白了,凤栖梧的离开并非结束。
她的信念已经化作了这些妇孺手中的竹篾,化作了风中的言钟,化作了人们对“说话”这件事最朴素的渴望。
这已非一人之力所能掌控,而是信念的根须,已悄然扎进了这片土地的每一寸日常。
京城,紫宸殿。
新皇萧明昭结束了一场冗长的朝会,单独召见了谏议院的几位筹备官。
灯火之下,她年轻的面容沉静如水。
“首任谏议院院长的位置,众卿可有举荐?”
一位老臣立刻出列,拱手道:“陛下,臣以为,当由翰林院的张大学士担任。张学士德高望重,学识渊博,必能执掌谏议院,为陛下明断是非。”
萧明昭不置可否,纤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,忽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:“我听说,梧桐书院今年的治院会,选出了新的首座?”
一名随侍的近侍立刻上前,低声回禀:“是,陛下。当选者……是院中一名年仅十六岁的盲女。据说,她因在院中开设了一门‘听音辨谎’的实践课,能从人的语速、声调、呼吸中辨别真伪,获得了绝大多数学生的支持。”
殿中几位老臣闻言,脸上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。
萧明昭却蓦地笑了,那笑容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明亮。
“听音辨谎?有意思。”她停下敲击的手指,凤眸扫过众人,“那就传朕的旨意,请这位小先生来京城,在谏议院筹备处,给满朝公卿讲一课。”
“陛下,万万不可!”那老臣大惊失色,急忙劝阻,“一个黄口小儿,还是个残疾女子,怎堪如此大任?这、这有违祖制,恐为天下笑!”
萧明昭脸上的笑容敛去,目光骤然变得锐利。
她提起朱笔,在一份空白的诏书上写下几个字,声音不大,却字字千钧:“真正的资格,不是年岁,不是出身,是敢为众人开口。朕的谏议院,要的就是这样的人。”
诏书发出当日,京城之内,已有好事者将不知从何处抄录来的《始问录》残篇,自发张贴于街头巷尾,引来无数百姓驻足围观,议论纷纷。
风雪兼程,数日之后,凤栖梧终于抵达了她昔日流放之路的起点——一座早已废弃的驿站。
她寻了间四面漏风的破庙暂歇。
夜半时分,风雪骤起,她被一阵压抑的争执与哭泣声惊醒。
原来,是附近村子的一户人家,族长正逼着他们将女儿嫁给一个声名狼藉的豪绅,只为换取几袋过冬的粮食。
她本想避开这等俗事,却听那被逼到绝路的少女,用细若蚊呐的声音绝望地喃喃自语:“要是凤先生在……她一定有办法的……”
凤栖梧的心猛地一缩。
她没有现身,只是隔着破旧的门帘,用一种平稳而清晰的语调,缓缓念诵起《民声录》中一则极其相似的案例——一个寡妇如何利用村规乡约,联合众人,最终保住了自己的田产。
她的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入了门外每一个人的耳中。
念完最后一个字,她低语了一句,仿佛是对着风雪,又仿佛是对着那些噤若寒蝉的村民:
“你们怕的不是我说话,是怕她说的话,还在世上传。”
话音落下,她已如一片雪花,悄然融入了茫茫夜色,未留下半点痕迹。
第二日,那桩逼嫁的婚事不了了之。
村民们集资,在村口的路边,立了一块粗糙的无名木牌,上面只刻了七个字:“此处曾有声音路过。”
七日之后,江南。
夜阑在一艘顺流而下的船上,收到了最新的密报。
信上的内容让他心神剧震:江南三县,竟联合发起了一场名为“百村承声”的行动。
每个村子推举一人,跋涉百里,前往最近的议事社,取回一盏象征“真理之光”的油灯,和一本手抄的《凤言论政》。
归乡之后,每到黄昏,全村人便聚集在祠堂,由取灯人点亮油灯,诵读一段书中内容,他们称之为——“点亮一日公道”。
更让他震惊的是,这种风气之下,竟有孩童开始模仿《政问录》的体例,用稚嫩的笔触,编写起《妈妈为什么不能管账》、《爷爷的田地该分给谁》这类的“家事策论”。
夜阑展开信纸,手指微微颤抖。
他抬头望向江面,恰在此时,不远处一艘渔船上传来了清亮的歌声。
那是一个渔家女,正一边撒网一边用自创的快板词唱着什么。
风将零星的歌词送入他的耳中:
“……她走过留个理,她说完没留名,没事儿!咱们听见了,就替她签了字!”
风掠过宽阔的江面,吹起万千粼粼波光,那每一片波光,都像是一个正在苏醒的名字。
又过了数日,春日消融的雪水汇入江河,凤栖梧正沿着一条浊流滚滚的大江前行。
那河水的声音与她往日所闻皆不相同,既非奔腾,也非呜咽,而是一种沉闷的、积蓄着力量的咆哮,仿佛大地深处有巨兽正欲翻身。
凤栖梧停下脚步,侧耳倾听,目光投向了河道拐弯处那片被浓重水雾笼罩的低洼之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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