拂晓前的黑暗稠得像化不开的墨,压在代县上空,连风都透着股憋闷的冷。城西收容所里,三百多个劳工蜷在泥地草席上,呼吸轻得像怕惊动人,胸口那用墨汁画的暗记,在微光里若隐若现——那是昨晚龙战亲自教他们画的,说是“活着出去的记号”。
苏明远佝偻着背,提着半桶稀粥,粥水晃荡着,能看清桶底的砂粒。他在人群里慢慢走,浑浊的眼睛扫过一张张麻木的脸,最终停在角落一个伤兵身上。蹲下身递粥时,他握着木筷的手绷得发白,指节都露了出来,趁着递碗的动作,筷子在粗陶碗底轻轻敲了三下:“当、当、当。”
声音轻得像风吹草动,却让在场的“自己人”瞬间绷紧了神经。那是约定好的信号——准备动手。人群里,几个混进来的八路军伤兵悄悄弯腰,借着整理破鞋的动作,把藏在怀里的钢珠塞进鞋底,冰凉的钢珠贴着脚心,反倒让他们心里的火更旺了。
十几条街外,龙战穿着伪军军官服,背着手在巷口踱步,看似巡查,耳朵却贴在墙缝上,听着远处宪兵巡逻队的脚步声。“咚、咚、咚”,步点整齐,他在心里数着——冈村雪夫的人,每天辰时初会离开西区去东区交接,这中间有十二分钟的空隙,刚好够去地窖救人。
辰时一到,天刚泛起灰白,收容所里突然“哐当”一声——苏明远把粥碗摔在地上,粥水混着砂粒溅了一地。他像头被惹急的老兽,扯着嗓子吼:“饭里有砂!这他娘的是人吃的?!”
这话像根火柴,一下点燃了满屋子的火气。劳工们涌上来,看似抢剩下的粥桶,实则都往看守那边靠。一个老汉故意把热粥往看守身上泼,烫得那伪军嗷嗷叫;另一个壮小伙趁机扑上去,抱住看守的枪,手肘往他下巴上一撞——“咔嚓”一声,枪就到了自己手里。
“汪!汪!汪!”
巷尾突然传来三声狗叫,短促又凶,是老烟枪养的野犬发的信号。南门外,马大牙听到叫声,猛地扯开马车上的麻袋——里面不是粮食,是两挺捷克式轻机枪!“开火!”他吼着扣动扳机,火舌扫向哨楼,岗楼上的日伪军连哼都没哼,就成了筛子,火光把半边天都映红了。
龙战听到枪声,撒腿就往地窖跑。到了通风口,他一脚踹在铁栅栏上,锈迹斑斑的铁条“吱呀”扭曲,飞了出去。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,他屏住呼吸跳下去,地窖里挤着几十个人,大多是妇孺,眼神空洞得像没了魂。
他的目光飞快扫过,突然顿住——角落里,林秀兰蜷缩在那儿,头发枯得像草,手腕上烙着“LXL07”,丑陋的疤痕在微光里刺眼。听到动静,她慢慢抬头,涣散的眼睛看到龙战时,突然亮了点,干裂的嘴唇哆嗦着:“……是你?”
龙战没说话,时间不等人。他掏出钢丝钳,“咔嗒”剪断她脚踝上的铁链,一把把她背起来——她轻得像片叶子,却压得他心口发沉。他塞给旁边的小翠儿一个急救包:“带她们走排水沟,桥墩下有人接,快!”小翠儿咬着唇点头,拉起几个人就往水道里钻。
刚冲出巷口,远处传来整齐的皮靴声——宪兵来了!龙战赶紧躲到墙后,脑子飞快转着,突然扯下身上的伪军外套,反穿过来——内衬是另一种颜色,早准备好的。他捡起地上的驳壳枪,从墙后跳出来,用流利的日语吼:“八嘎!东门失守了,司令部让你们去增援,还在这磨蹭?!”
那宪兵队长愣了愣,看着龙战的“军官”打扮,又听着远处的枪声,慌了神:“哈伊!立刻去!”带着人就往东门跑。龙战趁机把林秀兰藏进板车夹层,用帆布盖好,自己则装成溃败的伪军,混在逃兵里往南门走。
到了南门外的荒坡,马大牙脸色铁青地报数:“队长,一共救了一百二十七人……”
这个数像根针,扎得每个人都难受——还差三百多人没救出来。更糟的是,通讯兵连滚带爬地跑来:“龙队!日军机械化分队来了!陈铁柱的人伤亡惨重,撤了五公里,我们快被包围了!”
空气瞬间冻住。龙战摸出怀表,秒针“滴答”响,这时脑海里响起系统提示:【空间折叠功能激活倒计时:9分32秒】。只要等时间到,就能带着这些人离开。
可他抬头看向代县,浓烟还在冒,像无数人在哭。他想起出发前记的名单,还有一百七十三个人没划掉。“我们回去。”他合上怀表,声音不高,却比枪声还硬。
代县指挥部里,冈村雪夫正用手帕擦单片眼镜,窗外的枪声在他听来像音乐。他戴上眼镜,拔出指挥刀,刀锋亮得晃眼。看着地图上龙战的位置,他笑了:“龙战,你贪心了。”
刚说完,参谋慌慌张张跑进来:将军!“雷达……雷达显示,西边……西边出现大规模不明能量反应,正高速向我们移动!气象部门报告,一场前所未有的强风暴正在形成!”
冈村的笑容僵住,指挥刀上的光,突然暗了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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