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日凌晨的雨刚歇，空气里飘着泥土的腥甜，还裹着点没散的血气。龙战站在临时搭的沙盘前，指尖蹭过沙盘边缘的木刺——那是用旧木板拼的，边缘没打磨，刮得指腹发疼。他刚结束系统签到，“战场环境动态分析图”在脑子里和沙盘叠在一起，连敌人新增机枪组的位置都看得清清楚楚。
“敌人怕了。”他声音不高，却砸得每个队员心口发沉，“他们收缩兵力，主楼加了重机枪组，还从县城调了宪兵督战。”手指重重戳在沙盘主楼的重机枪模型上，指节泛白，“但这正好说明，咱们打疼他们了。越集中，越怕死，漏洞就越多！”
孙排长搓着手，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，满是担忧：“队长，鬼子现在跟惊弓之鸟似的，防备太严。要不咱歇一夜？让他们以为咱撤了，等松劲了再动手，弟兄们眼都熬红了，再撑着怕出岔子……”
“不能停！”龙战断然摇头，目光扫过队员们熬得通红的眼睛，心里也疼，但语气没半分松动，“山田太郎不是傻子，不会轻易松劲。更要紧的是，三天后这队鬼子要和城里换防——新来的不熟咱们，警惕性只会更高，到时候所有战术都得重试。今晚，必须拿下鹞子崖炮楼！”
话落，没人再劝。龙战的视线落在角落——小石头正低头擦匕首，少年的手有点抖，不是怕，是腿伤扯得疼。“小石头，你腿上的伤怎么样？”
小石头猛地站直，胸膛挺得笔直，声音亮得有点刻意，想盖过走路时的跛态：“报告队长！还能跑！不碍事！”裤腿上的布条早渗了血，暗红的印子顺着裤脚往下滴，他却死死盯着地面，不肯让人看见自己的狼狈。
龙战看着那渗血的布条，喉结动了动——这孩子才十六，本该在村里放牛，现在却要扛着命去侦察。可他没说软话，战争里，怜悯救不了人。
午后，小石头换了身破烂的乞儿衣裳，脸上抹满锅底灰，连眉毛都黑了。他一瘸一拐混进被日军强征的劳工队伍，烈日晒得他头晕，背上的沙袋压得旧伤发疼，却不敢慢一步。
他亲眼看见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农搬沙袋时慢了半拍，日军伍长的刺刀“唰”地挑开老人喉咙，鲜血溅在他裤脚上，温热的触感烫得他心发颤。他死死咬着牙，把眼泪和恨意咽进肚子——要是喊出声，不光自己死，情报也送不回去。
夜幕降临时，他趁看守不注意翻出劳工营土墙，刚落地就听见狼犬的狂吠。两条恶犬追得紧，他拔腿就跑，小腿突然一阵钻心的疼——恶犬的獠牙撕开了旧伤，血瞬间湿透布条。他没敢哼一声，摸起地上半块砖头，回身砸在最前面那条狗的头上，趁狗痛嚎，一头扎进灌木丛，树枝刮得脸生疼也没停。
当小石头浑身是血、像从泥里爬出来的野兽般出现在营地时，所有人都倒吸凉气。他几乎是爬着到龙战面前，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草纸——上面用木炭画满歪歪扭扭的符号，血和汗把纸浸得发脆。
“队……队长……换岗时间……哨兵轮值……还有粮仓位置……”话没说完，他头一歪，昏了过去。
龙战一把扶住他，展开草纸。上面的符号歪歪扭扭，却标得清清楚楚：机枪位在主楼东侧，宪兵每半小时巡一次，粮仓后墙是土坯的——这哪里是情报图，是少年用命换的活路！他小心翼翼把纸叠好，塞进贴身的衣兜，贴着心口，然后轻轻拍了拍小石头的肩膀，声音沙哑得像磨石头：“好孩子，你是咱华夏的小脊梁。”
他猛地起身，杀气裹着风：“王铁锤！”
“到！”满身火药味的老兵跨出来，手上的老茧蹭过腰间的炸药包，响得发脆。
“按图上的主承重柱位置，改五颗延时雷，用防水油布裹严实！”龙战的目光扫过炸药箱，“今晚，让鹞子崖变成废墟！”
当夜二十三点，龙战启动了瞬移——熟悉的空间撕裂感过后，他和石柱子、王铁锤等五人出现在鹞子崖炮楼后的悬崖下。峭壁陡得近九十度，日军觉得这是天然屏障，连哨都没设。
石柱子往手心吐了口唾沫，把钢钩甩向崖顶——“咔嗒”一声，钢钩卡进岩缝。他像猿猴似的往上爬，手心的老茧卡住石头，脚蹬的地方有青苔，滑了一下，他赶紧用膝盖顶住崖壁，稳住身子。爬到炮楼顶，他摸到通风口，把塞满辣椒粉和炸药的炸弹塞进去，引信一拉，飞快躲到烟囱后。
几秒后，炮楼里传来闷响，接着是撕心裂肺的呛咳和咒骂。辛辣的烟裹着火星从窗户冒出来，日军们涕泪横流，慌慌张张推开所有窗户和射击孔，大口喘气——完全暴露在枪口下。
“就是现在！”龙战低喝。
王铁锤猛地拉动引信——早已埋在主承重柱下的延时雷“轰”地炸了！整座炮楼像被巨人踹了一脚，发出“嘎吱”的哀鸣，砖石、钢筋混着日军的惨叫，轰然坍塌，扬起的尘土裹着火光，把夜空染得通红。
第四日，整个防区乱成了一锅粥。山田太郎气得摔了茶杯，碎片溅到地图上，他指着通讯兵吼：“灯火管制！全城搜查！把通匪的全抓起来！”宪兵队在村里乱撞，鸡飞狗叫，却连个人影都没抓到。
可龙战偏要反着来。他让马大牙带小队去显眼的山头，插起旗帜，故意喊着口号操练，还生火做饭，炊烟飘得老远——让日军以为主力在这儿。马大牙扯着嗓子喊：“一二一！步子齐点！让小鬼子看看咱的能耐！”队员们配合着扬起尘土，虽然累得眼皮打架，却没一个偷懒。
入夜，日军的目光全盯在马大牙的“营地”上，龙战却带着石柱子等精锐，钻进了夜幕。他们没走大路，绕了二十里崎岖山路，荆棘刮破了衣裳，脚底磨出了泡，却连呼吸都放得轻——避开了所有明哨暗卡。
午夜时分，一行黑影伏在黄泥坡据点后的密林中。龙战打了个手势，所有人立刻贴在地上，树叶遮住了他们的身影。他透过枝叶缝隙望去，几百米外的炮楼黑漆漆的，像头蛰伏的野兽。
风刮过树叶，“沙沙”声掩盖了呼吸。龙战盯着炮楼的射击孔，眼里没了温度——今夜，这里不会有黎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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