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子在痛苦和麻木中交替。
他被移到了一个更靠近那台古老机械的、看管更严的“房间”——一个巨大的铁笼，原本可能是用来关押某种大型野兽的，现在成了他的囚室和实验室。
每天，雷顿都会亲自带着那罐提纯的暗紫色“井水精华”到来。剂量在一次次的“耐受性测试”中稳步提升。
过程每一次都如同酷刑。
能量涌入的瞬间，依旧是撕裂灵魂的剧痛。右臂内部那残存的系统在尖叫、在超负荷运转、在濒临崩溃的边缘挣扎。【缄默口令】的冰冷波动每次都会被动触发，勉强稳住局面，将那狂暴的能量导入强化骨骼和神经的“安全”路径。
但李林舟能清晰地感觉到，每一次灌注，那口令的波动就变得……更清晰，更冰冷，仿佛离自动触发的阈值又近了一步。
而他的右臂，则在这种残酷的“滋养”下，发生着肉眼可见的、令人不安的变化。
焦黑的死皮彻底脱落，新生的皮肤异常苍白，几乎看不到毛孔和血色，光滑得像某种人造材料。皮肤之下，那银白色的金属骨架变得更加粗壮、致密，闪烁着一种内敛的、危险的光泽。五指关节活动时，会发出极其细微的、类似精密齿轮咬合的金属摩擦声。
力量感在回归，甚至远超以往。他能轻易捏弯笼子的铁条（虽然立刻被雷顿警告并加固了笼子），徒手砸碎用来测试的坚硬矿渣。
但代价是，这条手臂与他身体的“隔阂感”越来越强。它越来越像一件外挂的、高效的、冰冷的武器，而不是他的一部分。偶尔，在不注入能量时，它会传来一种深沉的、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……饥饿感？
老瘸子兴奋地记录着一切数据：“骨骼密度提升300%！能量传导效率提升450%！不可思议！它还在进化！如果能解决神经同步率波动的问题……”
雷顿关心的则是更实际的东西：“它什么时候能再次疏导管道？或者……对付‘公司’的猎犬？”
除了被动接受“治疗”和测试，李林舟的囚禁生活并非完全与世隔绝。透过笼子的缝隙，他能看到广场上日复一日的忙碌，听到守卫们的闲聊。
他从那些零碎的信息中，拼凑出更多关于“锈蚀之城”和这个世界的碎片：
“公司”在地面的统治似乎并非铁板一块，各个“蜂巢”城市之间也有资源竞争和摩擦。这给了锈蚀之城这种边缘据点一丝喘息之机。他们抽取“井水”，不仅仅是为了能源和制造武器，似乎还在进行某种……禁忌的、试图让人体适应污染的实验？老瘸子偶尔会提着一笼子抓来的、轻微变异的鼹鼠或地下蜥蜴离开，回来时那些生物往往变得异常狂暴或直接融化成一滩脓水。他们极度缺乏药品、干净的食物和高级技术零件。每一次外出搜寻队回来，都意味着可能的人员损失和带回寥寥无几的物资。而关于“母亲”和“眼睛”的传说，也越来越频繁地被提及，带着更深的恐惧。据说“眼睛”的活动最近变得频繁了，荒野中好几个小型据点都无声无息地消失了，只留下被某种力量彻底“抹平”的痕迹。
一种无形的、越来越紧张的焦虑感，弥漫在锈蚀之城的上空。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。
这天，能量灌注带来的剧痛刚刚平息，李林舟靠着冰冷的笼壁喘息。老瘸子拿着仪器记录完数据，却没有立刻离开，反而蹲在笼外，隔着铁栏，用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打量着他，忽然压低声音问道：
“小子，灌注的时候……你脑子里……会不会听到什么……别的声音？”
李林舟猛地一凛，睁开眼，警惕地看着老瘸子。
“比如……某种……重复的指令？或者……冰冷的计算？”老瘸子的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诱惑，“别瞒我，仪器检测到你神经活动有异常波动，和能量注入高度同步……那不是痛苦该有的脑波。”
李林舟的心脏狂跳起来。他发现了？！发现了【缄默口令】的存在？
他紧紧闭着嘴，一言不发。
老瘸子咧开嘴，露出一口黄牙，笑了笑，似乎并不意外他的沉默：“不想说没关系……我大概能猜到一点……”
他凑得更近，声音几乎如同耳语：“‘公司’……或者说它们背后的东西……最喜欢玩这种把戏……在造物里留点‘后门’……你是不是……偶尔会觉得自己不像自己？”
这句话，像一根冰锥，精准地刺中了李林舟内心最深的恐惧。
老瘸子拍了拍裤子站起来，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：“有点意思……看来下次灌注，得加点‘料’，看看能不能把那‘声音’……放大一点。”
李林舟看着老瘸子蹒跚离开的背影，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。
他们不仅要他的力量，还想窥探甚至控制他脑子的东西！
不能再这样下去了！必须想办法离开！否则，他不是变成彻底的工具，就是在那疯狂的实验中彻底崩溃！
但怎么逃？笼子被加固过，守卫二十四小时巡逻，雷顿看他的眼神就像看护最珍贵的财产。
他的目光，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广场中央，那台日夜不停轰鸣的、抽取“井水”的古老机械。
一个疯狂的计划，在他绝望的心底，如同毒藤般滋生。
几天后，机会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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