洞窟之内，死寂无声。
唯有滴答、滴答的声响，那是鲜血从龙、木二岛主的嘴角滑落，砸在冰冷石板上的声音。
二人瘫软在墙角，面如金纸，眼神涣散。他们毕生引以为傲的雄浑功力，在体内乱窜，却无法凝聚分毫。心脉，那武者最根本的生命线，已被那股沛然莫御的反震之力，寸寸震断。
他们甚至没看清石破天是如何出手的。
不，他根本没有出手。
他只是坐在那里，像一块礁石。而他们，是撞上礁石的浪花，粉身碎骨。
“咳……咳咳……”
龙岛主艰难地咳出一口血沫，眼中满是无法理解的茫然。
“这……就是《太玄经》……”
木岛主想笑，却牵动了内腑的伤势，笑声变成了一阵剧烈的抽搐。
“大哥……我们……我们穷尽一生，到底……到底在追求些什么啊……”
是啊，追求什么？
他们以为自己站在山巅，却原来只是在山脚下，仰望着一片永远无法触及的星空。
他们的话音未落，一阵更加剧烈的晃动，从脚下传来！
轰隆隆——
不是洞窟在摇晃，是整座侠客岛，在呻吟，在崩裂！
石破天那无意识的一记护体反震，不仅仅是震伤了两个人。那股力量，穿透了他们的身体，轰入了岛屿的岩层深处，引发了一场谁也无法预料的连锁反应。
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，从洞窟中央的地板上蔓延开来，像一条狰狞的黑色巨蟒，瞬间吞噬了半个洞府。
那面承载了千古之秘的《侠客行》石壁，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。
“咔嚓……咔嚓……”
一道道裂纹，在那些龙飞凤舞的字迹上浮现。
“不！秘籍！”
洞窟深处，那些沉迷武学的宗师们如梦初醒，一个个目眦欲裂地扑了出来。
然而，一切都晚了。
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，整面石壁，连同着那部直指天人之道的《太玄经》，轰然塌陷，坠入了无尽的深渊。
紧接着，一股灼热到极致的气浪，从那裂缝中喷薄而出！
侠客岛的地底，那座沉睡了千年的火山，被这一股来自“仙人”的力量，提前唤醒！“完了……”
“全完了！”
幸存的武者们，脸上写满了绝望。
天道刚刚将一份天大的机缘展现在他们面前，下一秒，这份机缘就以一种最惨烈的方式，当着他们的面，被彻底销毁。
九州武林，无数人通过天幕看到这一幕，心脏都揪紧了。
“卧槽！没了？就这么没了？”
“暴殄天物！这简直是暴殄天物啊！那可是《太玄经》啊！”
“可惜？你现在还觉得可惜？你没看到那威力吗？这玩意儿，根本就不是凡人能染指的东西！毁了，对大家都好！”
“说得对，这玩意儿要是留下来，九州得打成一锅粥。现在好了，大家谁也别想了，都洗洗睡吧。”
惋惜者有之，庆幸者亦有之。
但更多的人，是在那股毁天灭地的力量面前，由衷地感到了自身的渺小。他们终于明白，为什么这等级别的功法，需要一个不识字的赤子才能练成。
因为任何一个有正常思维的武者，在掌握了这种力量之后，都将成为一场行走的浩劫。
……
天山，天门。
冰雕玉砌的宫殿深处，一个戴着冰晶面具的男人，静静地看着天幕。
帝释天。
这个活了近两千年，自诩为神，玩弄苍生命运的老怪物，第一次，从心底里涌起了一股名为“忌惮”的情绪。
“《太玄经》……道法自然……”
他喃喃自语，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他修炼的圣心诀，可以长生不死，可以操控风雪。他以为自己早已跳出三界外，不在五行中。
可今天，他看到了一个真正的“规格外”。
遇强则强，吸收敌人攻击化为己用，永无力竭之时。
这意味着什么？
这意味着，他引以为傲的千年功力，在他面前，不仅毫无用处，反而会成为对方的“补品”。
他去攻击石破天，就等于是在给对方“充电”。
打得越狠，对方就越强。
这还怎么打？
“此人……不可留。”
帝释天的面具之下，杀机毕露。
这种不受控制的存在，是对他“神”的地位，最大的亵渎与威胁。
然而，他终究没有动。
天道盘点尚未结束，谁知道后面还会冒出些什么怪物？此刻出手，暴露自身，绝非明智之举。
“再等等……等盘点结束，本座会亲自去会会你这个……所谓的修仙之人。”
他要看看，到底是他的千年圣心，还是你的太玄真意，更接近真正的“道”。
……
大隋，一座幽静的禅院。
“邪王”石之轩，负手立于窗前。
他的身影，一半在光明，一半在阴影，正如他那亦正亦邪的性情。
天幕上发生的一切，他尽收眼底。
与帝释天的忌惮不同，石之轩的眼中，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炽热。
“万川归海，万法归一……原来如此，原来如此！”
他所创的《不死印法》，核心便在于生死二气的转换，借力打力，化敌之真气为己用。
他一直以为，这已是武学之道的极致。
可看了《太玄经》的“道法自然”之后，他才发现，自己的《不死印法》，不过是这条道路上，一个略显粗陋的雏形。
“我的不死印，尚在‘转’与‘化’的层次，有迹可循。”
“而他的太玄经，却是‘吞’与‘融’，是更高维度的法则！”
石之轩没有嫉妒，没有恐惧，只有一种大道得闻的狂喜。
“石破天……《太玄经》……你们，为我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！”
他猛地转身，双目之中，黑白二气流转，整个人的气息，变得前所未有的圆融，却又前所未有的诡秘。
他要闭关。
他要借鉴《太玄经》的至理，将自己的《不死印法》，推演到一个全新的境界！
……
就在九州顶尖人物心思各异之时，天幕的画面，悄然一转。
不再是那座正在喷发与沉没的侠客岛。
而是一片蔚蓝的海。
海边，礁石之上，站着一老一少两位女子。
正是雪山派掌门白万剑的女儿，阿秀，以及她的奶奶。
船队已经远去，将她们留在了这片荒凉的海岸。
阿秀痴痴地望着海天相接之处，泪水早已流干，只剩下满脸的麻木。
“奶奶，他……不会回来了，是吗？”
老妇人抱着自己的孙女，浑浊的老眼中，满是哀伤与决绝。
“好孩子，这世道，容不下我们了。”
“你爹爹，你娘亲，都不要我们了……”
“那个叫石破天的傻小子，他或许是个好人，但他已经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了。”
“黄泉路上，奶奶陪你一起走，咱们不孤单。”
说罢，老妇人拉着阿秀，一步一步，走向了悬崖的边缘。
海水，在下方翻滚，咆哮，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。
阿秀没有反抗，她的心，已经死了。
二人对视一眼，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解脱。
随即，纵身一跃！
这一幕，通过天幕，清晰地呈现在了九州所有人的眼前。
“唉，可怜的姑娘。”
“这白万剑，也真是个混蛋！自己的女儿都不要了！”
“这能怎么办？石破天现在是烫手山芋，谁敢跟他扯上关系？”
众人议论纷纷，惋惜者居多，却也无能为力。
毕竟，隔着一块天幕，谁也救不了她们。
然而，就在此时！
画面中，一道黑影，自极远处的海平面上，一闪而至！
那不是轻功！
没有任何一个人的轻功，能快到这种地步！
那道身影的后方，空气被剧烈地压缩，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见的白色气浪，如同飞舟破水，在海面上犁出了一道长长的痕迹！
“那是什么？！”
有人惊呼。
画面拉近，所有人都看清了。
是石破天！
他脚不沾水，身不御风，就那么凭空地，以一种超越世人理解的速度，在离海面三尺高的空中，疾速“飞行”！
他的脚下，庞大的真气，正以一种恐怖的频率向后喷薄，推动着他的身体，撕裂了音障！
数百丈的距离，瞬息即至！
在阿秀和她奶奶即将坠入海面的前一刻，石破天赶到了。
他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，只是轻轻伸出手，一手一个，将二人揽入怀中。
那股狂暴的推进力，在他接触到二人的瞬间，便化为了最轻柔的浮力。
他抱着两人，缓缓转身，双脚在虚空中轻轻一点，身体再次化作一道流光，朝着海岸的方向，激射而去！
从出现，到救人，再到返回。
整个过程，不过弹指一挥间。
九州，静了。
所有正在观看天幕的人，无论是帝王将相，还是贩夫走卒，全都张大了嘴巴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如果说，之前硬抗龙木二岛主联手一击，展现的还是“武”的极致。
那么现在，这凭虚御风，肉身破障的手段……
已经彻底超出了“武”的范畴。
“这……这不是轻功……这是在飞啊！”
“我懂了，我彻底懂了！他体内的真气，已经多到可以当成喷气式发动机来用了！”
“以力证道，简单粗暴，我喜欢！”
“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天幕……”
“别吵吵，都给我安静！从今天起，谁再跟我说石破天是练武的，我跟他急！这他妈是修仙！是正儿八经的陆地神仙啊！”
武当山，张三丰看着画面中那道在天际划过的长虹，抚须的手，停在了半空。
咸阳宫，嬴政一把捏碎了手中的玉杯，眼中射出前所未有的光芒。
中华阁，无名手中的那把英雄剑，发出了渴望战斗，却又带着一丝畏惧的轻鸣。
一个标签，在这一刻，被天道，被九州亿万生灵，共同，且无可辩驳地，烙印在了石破天的身上。
仙！
一个全新的时代，随着那道破空的身影，降临了。
而这个时代，似乎从一开始，就只有一个主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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