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默把最后一份整理好的档案塞进柜里，拉上双肩包拉链时，指腹不经意蹭到了包侧暗袋里的旧伤——那道在边境留下的弹痕，哪怕隔着布料，也能摸到皮肉下微微凸起的骨缝。
他没多停留，穿过还在收拾东西的格子间时，夏朵朵从前台探出头，挥着手机喊：“陈哥，明天我带家乡的绿豆糕，给你留一块啊！”
陈默脚步顿了顿，回头扯出个浅淡的笑：“谢了，不用麻烦。”
走出写字楼，傍晚的风裹着热浪扑过来，路边小贩的吆喝声、电动车的鸣笛声混在一起，把江城的烟火气揉得很稠。陈默沿着人行道往前走，刚拐过一个街角，就听见巷口传来桌椅掀翻的脆响，紧跟着是粗哑的怒骂。
“识相的就把钱交出来！不然今天卸你一条胳膊！”
他本不想管闲事，毕竟退役后定下的规矩就是“不惹事、不沾事”，可下一秒，一道熟悉的粗嗓门撞进耳朵：“你们这群混蛋！这是我给我妈买药的钱！想抢？先过我这关！”
是雷子。
上午陈默在公司附近的早餐摊买豆浆时，见过这个汉子——穿件洗得发白的工装，帮摊主扛完面粉，蹲在路边啃馒头，啃得急了呛到，还跟陈默借过一张纸巾。当时雷子说自己在附近工地打零工，看着老实本分，不像会惹麻烦的人。
陈默皱了皱眉，往巷口走了几步。巷子里围了五六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青年，正把雷子堵在墙角。雷子身材魁梧，却被人用一根钢管抵着胸口，后背紧贴着斑驳的砖墙，手里死死攥着个鼓囊囊的帆布包，指节都泛了白。
“买药的钱？谁信啊！”为首的黄毛一脚踩在翻倒的塑料凳上，烟头往地上一碾，“在这一片干活，就得给我们黑蛇帮交份子钱！你拿了工钱不交，还敢说我们抢？”
黑蛇帮？陈默的脚步停在巷口阴影里，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。早上方宇在电话里提过这个帮派，说他们最近在这一带收保护费收得凶，连推着三轮车卖水果的老人都没放过。
雷子喘着粗气，额角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，滴在帆布包上：“我没听说过什么份子钱！这钱是我熬了半个月夜，给我妈治哮喘的，你们不能拿！”
“不能拿？”黄毛嗤笑一声，冲旁边两个青年使了个眼色，“给我抢！他要是敢反抗，就打断他的手！”
那两个青年立刻扑上去，一只手抓雷子的胳膊，另一只手就往帆布包上伸。雷子急了，猛地一甩胳膊，把左边的青年撞得一个趔趄，可右边的人已经抓住了包带，两人一扯，帆布包的拉链“嘣”地崩开，几张皱巴巴的纸币掉在地上。
“我的钱！”雷子红了眼，弯腰就要去捡，黄毛却抬脚踩住了他的手背，狠狠碾了两下。
“啊！”雷子疼得闷哼出声，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。
周围看热闹的人不少，却没人敢上前——黑蛇帮的人下手狠，之前有个劝架的小贩，被他们打断了肋骨，躺了半个月都没下床。
就在这时，陈默从阴影里走了出来，脚步声在嘈杂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。他走到黄毛身后，声音没什么起伏：“把脚挪开。”
黄毛回头，上下打量了陈默一番——穿件普通的白T恤，背着旧双肩包，看着就像刚毕业的学生，顿时没放在眼里：“哪来的臭小子？滚远点！不然连你一起打！”
陈默没动，只是目光落在雷子被踩的手背上，那里已经红了一片，指缝里还沾着尘土。他又重复了一遍：“我让你，把脚挪开。”
“嘿，你还敢跟我横？”黄毛火了，抬起脚就往陈默肚子上踹，“今天就让你知道，多管闲事的下场！”
这一脚又快又狠，周围有人忍不住“呀”了一声，连雷子都急得大喊：“小心！”
可陈默只是微微侧身，轻松躲过了这一脚，同时伸手抓住了黄毛的脚踝。他的动作很轻，手指却像铁钳一样扣住了对方的骨头，黄毛刚想挣扎，就觉得脚踝传来一阵钻心的疼，疼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。
“放……放开我！”黄毛龇牙咧嘴地喊。
陈默没放，反而轻轻往上一抬。黄毛重心不稳，“扑通”一声摔在地上，后脑勺磕在砖头上，疼得他直哼哼。
旁边的几个青年见状，立刻抄起家伙——有拿钢管的，有捡砖头的，还有人从腰里摸出了弹簧刀，刀刃“咔嗒”一声弹开，在夕阳下闪着冷光。
“敢打我们黑蛇帮的人，你找死！”一个穿黑T恤的青年举着钢管就朝陈默后脑勺砸过来。
雷子看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，可陈默像是背后长了眼睛，头都没回，只是往旁边迈了一步，同时伸脚勾了一下那青年的腿。青年重心一歪，手里的钢管“哐当”砸在地上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，陈默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腕，轻轻一拧，青年手里的弹簧刀“当啷”掉在地上，人也疼得跪了下去。
剩下的几个人见状，犹豫着不敢上前——陈默的动作太快了，快到他们连看清都费劲，刚才那两下，根本不像是普通人能有的身手。
“还不走？”陈默扫了他们一眼，声音依旧平静，可眼神里的冷意却让几个青年打了个哆嗦。
黄毛从地上爬起来，捂着脚踝，恶狠狠地瞪着陈默：“你给我等着！我们黑蛇帮不会放过你的！”说完，他赶紧招呼同伙，连掉在地上的钢管都没敢捡，一瘸一拐地跑了。
巷子里的人渐渐散了，雷子赶紧从地上爬起来，揉着被踩红的手背，走到陈默面前，眼圈有点红：“陈哥，今天真是谢谢你了……要是没有你，我妈这药钱就没了。”
陈默弯腰，把地上的纸币一张张捡起来，拍掉上面的尘土，递还给雷子：“没事，下次遇到这种事，别硬抗。”
“我……我也不想硬抗，可这钱太重要了。”雷子接过钱，小心翼翼地塞进帆布包，又把包紧紧抱在怀里，“陈哥，你这身手也太厉害了！你以前是不是练过啊？”
陈默没正面回答，只是道：“以前在外面，学过点防身的本事。”
雷子也没追问，只是挠了挠头，显得有些不好意思：“陈哥，我也没什么能报答你的……前面有个卖炒粉的摊子，我请你吃碗炒粉吧？加双蛋的那种！”
陈默本想拒绝，可看着雷子真诚的眼神，话到嘴边又改了口：“行，不过我请你。”
两人走到巷口的炒粉摊前，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阿姨，看到雷子就笑着打招呼：“小雷，今天怎么这么晚？还带朋友来了？”
“张姨，这是陈哥，今天帮了我大忙。”雷子说着，把帆布包放在旁边的凳子上，“两碗炒粉，都加双蛋，多放辣。”
等炒粉的时候，雷子才慢慢说起自己的事——他以前是拆迁队的小队长，上个月开发商让他们强拆一个独居老人的房子，老人哭着跪在门口，他实在不忍心，就跟开发商吵了一架，结果被开除了。后来找了个工地打零工，每天干十二个小时，就是为了给常年哮喘的母亲买药。
“那黑蛇帮，之前就跟我们工地要过保护费，老板给了钱才没事。我这刚结了工钱，没想到就被他们盯上了。”雷子说着，叹了口气，“江城这么大，怎么就有这种欺负人的帮派呢？”
陈默没说话，只是看着锅里翻腾的米粉。他知道，像黑蛇帮这样的势力，在每个城市都有——他们藏在光鲜的表象下，靠着欺压普通人活着，而大多数人，只能忍气吞声。
两碗炒粉很快端了上来，热气裹着辣椒的香味扑过来。雷子拿起筷子，大口大口地吃着，像是饿了很久。陈默吃得慢，一边吃，一边想着早上方宇说的话——方宇在电话里提醒他，王磊最近跟黑蛇帮的人走得近，好像在偷偷帮黑蛇帮收集公司员工的信息。
难道王磊刁难自己，不只是为了安插亲戚？
正想着，陈默的手机震动了一下，是方宇发来的消息：“查了王磊的通话记录，他最近跟一个叫‘黑蛇阿虎’的人联系频繁，对方是黑蛇帮的小头目，负责这一片的保护费。另外，我还发现，王磊偷偷把公司的客户信息卖给了黑蛇帮，好像是为了换钱还高利贷。”
陈默皱了皱眉，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几个字：“知道了，谢了。”
放下手机，雷子已经把一碗炒粉吃完了，正擦着嘴：“陈哥，你怎么不吃啊？是不是不合胃口？”
“没有，挺好的。”陈默拿起筷子，夹了一口米粉，辣味在嘴里散开，却没盖过心里的沉郁——他原本只想在启帆科技安安稳稳当个职员，可现在看来，王磊、黑蛇帮，这些麻烦已经缠上了他，想躲，恐怕是躲不掉了。
吃完炒粉，陈默付了钱，雷子非要把自己的那份钱塞给他，陈默没要：“下次再遇到事，给我打电话。”他把自己的手机号报给雷子，看着雷子认真地存在手机里，才转身离开。
走在回家的路上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，路灯一盏盏亮起来，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。路过一家社区医院时，陈默停下脚步——他的旧伤最近总隐隐作痛，原本想过来拿点药，可一想到包里没带身份证，又放弃了。
就在他准备走的时候，医院门口突然冲出来一个穿黑色连帽衫的人，怀里抱着个黑色的盒子，跑得太急，差点撞在陈默身上。那人抬头看了陈默一眼，眼神里满是慌乱，还带着一丝警惕，然后立刻低下头，飞快地跑走了。
陈默看着那人的背影，眉头皱得更紧——刚才那人怀里的盒子，形状很像他在边境见过的异能源晶容器，而且那人身上，似乎带着一股淡淡的、类似铁锈的味道，那是异能者身上特有的气息。
他没追上去，只是拿出手机，给方宇发了条消息：“帮我查一下，刚才在惠民社区医院门口跑走的穿黑连帽衫的人，看看有没有监控拍到。”
方宇很快回复：“行，我现在查，有消息告诉你。”
收起手机，陈默抬头看向夜空，几颗星星在云层里若隐若现。他忽然觉得，江城的夜晚，好像比边境的战场还要复杂——那些藏在暗处的人和事，就像埋在土里的地雷，不知道什么时候，就会炸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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