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一早，红星轧钢厂所有科级以上的干部，都被一纸紧急通知，召集到了大礼堂。
会议的气氛，从一开始就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肃杀。
干部们坐在下面，交头接耳，窃窃私语，都在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，需要把所有人都叫过来。
“老王，知道什么事吗？这阵仗，跟前年搞运动时差不多了。”
“谁知道呢，看杨厂长那脸色，估计没好事。”
主席台上，杨卫国面沉似水，一言不发地抽着烟。
他身边的生产副厂长李国栋，则是一副眼观鼻、鼻观心的老僧入定模样。
等所有人都到齐了，杨卫国才将烟头狠狠地摁在烟灰缸里，清了清嗓子，声音通过麦克风，传遍了整个礼堂。
“同志们，今天召开这个紧急干部大会，是要宣布一件关系到我们厂、甚至关系到国家荣誉的头等大事！”
他将“东方红”项目的背景和极端重要性，隐去核心技术细节后，做了简要通报。最后，他猛地一拍桌子，发出了振聋发聩的动员令：
“上级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们红星轧钢厂，是对我们的信任！也是对我们的考验！我决定，举全厂之力，啃下这块硬骨头，为国家争光，为我们中国产业工人争气！”
话音刚落，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就响了起来。
生产副厂长李国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，慢悠悠地站了起来。
他面色严肃，一副就事论事、对事不对人的公允模样。
“杨厂长，我得说两句。”
他一开口，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。
“热情是好的，但咱们搞工业，不能光凭一腔热血。这个项目，据我所知，连部里牵头，集合了京城和东北两家顶尖大厂的专家组，都束手无策。咱们厂的技术底子在哪，大家心里都有数。硬上的话，最后出了问题，这个责任，是咱们厂能担得起的吗？”
李国栋这番话，说得冠冕堂皇，句句在理。
他这番话，立刻引来了一片附和之声。
“是啊，厂长，李副厂长说的有道理，这事得慎重。”
“咱们应该向上级如实反映困难，打肿脸充胖子可要不得！”
几个老资格的技术科长也纷纷点头，他们都是技术出身，深知这个项目的难度，本能地就想退缩。
“砰！”
杨卫国猛地一拍桌子，霍然起身！他那双熬红的眼睛此刻怒火中烧！
“困难？谁他娘的不知道困难！毛熊就是看准了我们有困难，才想用这个来卡我们的脖子！我们要是自己先认怂了，还没打就先投降了，那才是丢尽了我们中国产业工人的脸！”
雷霆之怒，瞬间镇住了全场！
那些刚才还在附和的干部，一个个都低下了头，不敢再言语。
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，杨卫国抛出了一个更重磅的炸弹。
“我宣布，从即刻起，成立‘东方红项目技术攻关小组’！我，杨卫国，亲自担任名誉组长！”
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。
“而技术攻关小组的组长，由我亲自任命——”
杨卫国顿了顿，目光缓缓扫过台下每一个干部的脸，最后，精准地定格在了坐在前排角落里的那个年轻身影上。
他抬起手，一指林卫，一字一顿的语气说道：
“林——卫——同——志！”
这个任命，让整个会议室瞬间炸开了锅！
“什么？！”
“让林卫当组长？开什么玩笑！”
“他才二十出头！连大学都没上过，他懂什么国家级项目？”
所有人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，死死地盯着林卫。
生产副厂长李国栋的脸，瞬间涨成了猪肝色！
他感觉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和挑战！
这不仅仅是对他刚才言论的否定，更是对他这个生产副厂长权威的公然践踏！
他几乎是失态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，指着林卫的方向，冲着主席台吼道：
“我反对！杨厂长，这太儿戏了！简直是胡闹！”
“林卫同志是搞了些小发明，有点小聪明，但这是国家级的绝密项目！关系到国运！他论资历、论学历、论经验，哪一样够格？让他当组长，这是对项目不负责任！是对国家不负责任！”
他的声音尖锐又刺耳，充满了嫉妒与愤怒。
面对李国栋近乎咆哮的公开反对，杨卫国只是冷冷地看着他，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。
“这是命令！我意已决！”
“谁不服，现在就可以打报告，退出项目组！谁要是敢在背后下绊子、使坏，别怪我杨卫国不讲情面！”
“散会！”
说完，他看也不看脸色铁青的李国栋，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下主席台，离开了礼堂。
只留下一个暗流涌动的会议室，和一个感觉自己被当众羞辱了一顿的李国栋。
他的目光，死死地钉在林卫的背影上，嘴角因愤怒而无法控制地抽搐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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