葡京酒店，VIP厅。
空气中还残留着方才那场豪赌的余温，昂贵的雪茄烟雾盘旋不散，却压不住那股无形的，几乎要将人灵魂都冻结的寒意。
时间仿佛被拉成了粘稠的糖浆，缓慢流淌。
笑面虎吴志伟僵坐在沙发里，那张平日里总是挂着三分笑意的脸，此刻肌肉完全凝固，血色尽褪。他指间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古巴高希霸，烟灰积了长长一截，摇摇欲坠，他却浑然不觉。
他的视线没有焦点，脑海中一遍遍回放着刚才那匪夷所思的一幕。
神迹。
除了这个词，他找不到任何解释。
而制造了这场“神迹”的男人，林浩然，却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他优雅地靠着椅背，姿态闲适，与周遭的紧绷氛围格格不入。
他没有急着离开。
他甚至没有再看一眼失魂落魄的笑面虎。
林浩然只是对身旁的助手递了个眼色。
助手立刻会意，从一个厚重的金属手提箱里，取出了一套在当时堪称尖端科技的设备。笨重的摄像头，连接着线路繁杂的主机，屏幕上闪烁着雪花点。
在那个年代，能动用跨国视频通话，本身就是一种无法用金钱估量的权势宣言。
信号在短暂的滋滋声后接通，一张因激动而涨红的白人面孔出现在屏幕上，背景是无数闪烁着数据流的电脑屏幕。
“老板！”
电话那头，操盘手的声线因为极致的亢奋而拔高，带着一种完成史诗级任务后的颤栗。
“一切顺利！我们已经完全按照您的指令，在国际油价攀升至历史最高位的那一刻，平掉了我们手中所有的多头仓位！”
林浩然端起桌上的威士忌，冰块在杯壁上撞出清脆的声响。
整个房间，所有人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。
“盈利多少？”
他的声音很淡，仿佛在问今天天气如何。
这个问题，却像一柄重锤，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口。
屏幕那头的操盘手，似乎被老板这种平静到可怕的态度所感染，他强行压下自己的狂喜，试图让自己的汇报听起来更专业。
他失败了。
“报告老板！在扣除所有建仓成本、杠杆利息以及各项手续费之后，本次行动，我们的纯利润是……”
操盘手停顿了一下。
那短暂的沉默，让VIP厅内的空气变得稀薄而滚烫。
他猛地吸了一口气，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，才能报出那个足以载入史册的数字。
“……两亿三千万！”
他顿了顿，每一个字都咬得无比清晰。
“美元！”
两亿三千万。
美元。
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，不再是一个单纯的数字，而是一头挣脱了远古枷锁，冲入现实世界的金融巨兽。
折合成港币，就是超过十亿的恐怖巨款。
轰！
这个数字，不是核弹，胜似核弹，在笑面虎吴志伟的脑海深处轰然引爆。
他那点混迹江湖几十年，靠着拳头和阴谋诡计建立起来的，可怜又可笑的认知体系，在这一瞬间，被炸得支离破碎，灰飞烟灭。
十亿港币！
他一辈子在刀口上舔血，带着兄弟们打打杀杀，从码头收到夜总会，从走私香烟到贩卖军火，所有见得光和见不得光的收入全部加起来，再乘以十，恐怕都凑不到这个数字的零头。
而眼前这个年轻人。
不到一个月。
动了动嘴。
就创造了一个他连在最疯狂的梦境里，都不敢去想象的财富神话。
人与人之间的差距，可以大到这种地步吗？
不。
这不是人与人。
这是凡人，与行走在人间的神祇。
林浩然平静地挂断了视频通话，屏幕暗了下去，房间里重归寂静。
他终于将目光，投向了那个已经面如死灰，彻底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的笑面虎。
火候，到了。
他再次对助手示意。
助手取来一本崭新的支票簿，恭敬地递上。
林浩然拔开万宝龙金笔的笔帽，笔尖在支票上划过，发出沙沙的声响。
那声音很轻，却像丧钟，一下下敲在吴志伟的心脏上。
一张支票被撕下，修长的手指夹着它，轻轻地，推到了吴志伟的面前。
“吴堂主，初次见面，一点小意思。”
林浩然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。
“就当是，交个朋友。”
朋友？
吴志伟的身体剧烈地一颤，仿佛被这句话烫伤了。
他颤抖着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，才让自己的视线缓缓下移，落在那张轻飘飘的纸片上。
一。
后面跟着一串，让他眼花缭乱的零。
“一千万……港币。”
他喉咙干涩，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，念出了那个数字。
一千万。
这个数字，足以买下十个他吴志伟。
这个数字，足以让东星社团过半的堂主反水，甚至足以掀起一场血洗整个社团的内乱。
而对方，就这么轻描淡写地，当成“见面礼”，送给了自己。
这就是……神的手笔吗？
用他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，来定义“一点小意思”。
用他赌上性命去争抢的利益，来作为“交个朋友”的开场白。
碾压。
这是来自维度层面的，绝对的，不讲任何道理的碾压。
在那神鬼莫测的预知能力，和这足以买下整个濠江地下世界的财富实力面前，吴志伟心中所有关于江湖豪情、社团野心、个人尊严的念头，被一寸寸击溃，碾成了齑粉。
他再也支撑不住了。
那根名为“傲骨”的脊梁，被彻底压断。
双膝一软。
“噗通！”
一声闷响。
在自己所有心腹手下的注视下，东星社的虎堂堂主吴志伟，直挺挺地，跪在了林浩然的面前。
他高高举起双手，将那张薄薄的支票，如同捧着圣旨一般，举过头顶。
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无法抑制的激动，扭曲得不成原样，剧烈地颤抖着。
“林……林先生！”
“从今以后，我吴志伟，不！是我们虎堂上下三百兄弟，都唯您马首是瞻！”
“您让我们往东，我们绝不往西！您让我们杀谁，我们绝不皱一下眉头！”
林浩然看着跪伏在脚下，姿态卑微到尘埃里，彻底臣服的笑面虎，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满意的弧度。
他成功了。
兵不血刃。
他将一个潜在的，可能会在未来给他制造麻烦的敌人，转化成了一枚可以随时引爆，精准插入东星社团心脏的，最锋利的棋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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