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刚亮，我还在议事厅里坐着。那张染了紫边的油纸放在桌上，边缘有些发皱。我已经一夜没睡，但精神还稳得住。
脚步声从外面传来，是空冥。他推门进来，身后跟着莫倾颜、玄风和赤风。他们来得很快，一个都没迟疑。
我抬头看他们一眼，把油纸推过去。空冥接过，低头看了看，眉头立刻皱了起来。莫倾颜站在他旁边，目光落在纸上那一抹暗紫上，手指轻轻动了一下。
“这是感应糕留下的痕迹？”她问。
我点头。“昨晚东南方向又出现了同样的波动。时间很短，只有几息，但确实有人来过。不是妖族，也不是普通的探子。”
玄风走近一步，伸手拿起油纸翻看。“这种颜色变化……不像是自然能量残留。它带有一种压制性的规则力，像是专门用来干扰感知的。”
“没错。”我把因果追溯符纸的残片拿起来，“前天我用这张符回溯战场异动，看到一个人影站在远山之上，手里拿着骨笛一样的东西。就在那一刻，莫倾颜的琴音中断了。”
莫倾颜眼神一紧。“所以那天不是我自己出了问题？”
“是你被针对了。”我说，“对方的目标就是你的琴音。他知道你在战场上起的作用，所以他出手打断。但他没有全力攻击，只是试探。”
赤风一拳砸在桌子上。“敢偷偷摸摸动手，不敢正面打一场，算什么本事！”
“他不怕我们正面打。”我看向窗外，“他怕的是我们察觉他的存在。所以他藏得很深，动作极轻，连系统都只记录到0.3秒的侵入痕迹。”
屋里安静下来。
空冥把油纸放下，声音低沉：“如果他是冲着琴音来的，那就说明他也在研究我们的弱点。他可能已经观察我们很久了。”
“所以不能再等。”我站起身，“之前我一个人查，是为了不让大家分心。现在我知道，靠一个人盯不住。这个人懂得规避探测，擅长隐藏行迹，单靠我布的阵法和点位，迟早会被他绕开。”
我看着他们每一个人。“现在我要把这件事说出来，不是为了让大家紧张，而是要一起防。我们要让他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，实际上，我们已经在准备。”
莫倾颜抬起头。“我会重新调整琴律结构。把清虚子教的守心诀融进去，再结合玄风发现的波动频率，试着构建一段能反制干扰的音律。只要他再出手，我就有办法捕捉他的节奏。”
“你能做到？”我问。
“不能保证一次成功。”她说，“但我可以试。而且我不需要马上奏响杀伐之音，我可以先用一段缓调做诱饵。如果他出手压制，那就是露头。”
我点头。“好。你就留在高塔，每天照常练琴，内容不变，节奏照旧。但你要在第三段旋律里加入新编的反制节拍。一旦发现异常反馈，立刻传讯给我。”
她应下。
我转向空冥和玄风。“你们两个一起查。昨天的Z字巡路线有效，今天继续用，但要加七处新埋点。我把位置画好了，在这张图上。”
我把一张小地图递过去。空冥接过，快速扫了一眼，目光停在老槐树附近的标记上。
“这里离荒地尽头最近。”他说，“如果是从那边进出，这个点最合适。”
“对。”我说，“你今晚去的时候，带上新的感应糕。这次我让红姬加了引灵粉，味道更淡，但更容易被非常规能量激活。只要他经过，哪怕只停留一瞬间，也会留下痕迹。”
玄风接过玉简，开始记录。“我同时去藏书阁查古籍。这类避探匿行的手法，在上古时期有过记载。如果能找到相似案例，或许能预判他的下一步行动。”
“你们两个不要单独走远。”我说，“保持联络，每半个时辰交换一次位置信息。如果发现异常，不要追，先退回来报信。”
他们点头。
最后我看向赤风。“你负责外围防御。巡逻人数增加三成，轮岗时间缩短一半。所有阵法节点重新加固，尤其是青石板下的静默预警阵，周围要加伪装层。”
“明白。”赤风站起来，“我可以安排人假装修理围墙，趁机把新的防护符贴进去。外人看不出变化，但我们的人能控制触发机制。”
“很好。”我说，“所有人记住一点：日常事务照常进行。建筑不停，教学不停，登记新投靠者的工作也不能停。我们不能因为这个人就乱了节奏。他越是想让我们慌，我们越要稳。”
莫倾颜轻声说：“他会盯着我们看反应。”
“那就让他看。”我看着他们，“让他以为我们毫无察觉。等他第二次出手时，我们就能抓住他的轨迹。”
没人说话，但每个人的眼神都变了。不再是疑惑或担忧，而是一种沉下来的决心。
赤风第一个转身走出去。他脚步很重，像是故意让人听见。空冥跟在他后面，走得无声。玄风临出门前回头看了我一眼，点了点头。莫倾颜最后一个离开，她的手搭在门框上，停了一瞬，然后轻轻合上门。
我走到窗前，看着他们各自散开。
赤风已经带着一群人往围墙走去，手里拿着木料和工具，嘴里大声指挥着。空冥和玄风并肩走向林间小路，一个走前，一个断后，步伐协调。莫倾颜回到高塔，窗户打开，琴架摆好，她坐下，指尖轻轻拨动一根弦。
声音很轻，是一段熟悉的开场调。
我在心里记下这一刻的时间。
不到一刻钟，赤风的人就开始敲打木桩，声音响起来。空冥和玄风消失在树林拐角。莫倾颜的琴声渐渐变大，流入空中。
一切如常。
但我清楚，从现在开始，每一个动作都有了另一层意思。
我在桌上摊开一张白纸，写下第一道指令：
【卯时三刻，东南区域新增监控点启用，由空冥主查，玄风辅记，不得暴露更换痕迹。】
写完，我折好纸，放进袖子里。
门外传来脚步声，是空冥回来了。他手里拿着一块新做的感应糕，外皮比之前的更薄，颜色也更接近泥土。
“红姬刚送来的。”他说，“她说这次的配方改了三次，最后一版几乎无味。”
我接过，捏了捏。“很好。你出发前把它埋进第三个标记点。记住，别走直线，绕两棵树再过去。”
他点头，转身又要走。
“等等。”我叫住他。
他停下，回头看我。
“如果他真的来了……”我看着他，“别让他觉得我们在等他。让他觉得，这只是又一次普通的巡查。”
空冥嘴角微动，没说话，但眼神明白了。
他走了。
我坐回椅子上，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。
一下。
不是节奏，只是一个动作。
远处，琴声还在继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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