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倾颜的手指停在琴弦上，指尖微微发麻。她抬起头，看向我：“地下有东西在动。”
我没有回应，目光扫过战场。风狼的队伍还在推进，那三名眼神空洞的妖将步伐整齐，像被什么牵着走。玄风传来的消息还在耳边回响——敌军受地下阵法操控，断魂箫只是掩护。
就在这时，一道绿色身影从花园方向快步走来。
是妙龄。
她站在高台边缘，没有多说，直接开口：“主人，我能帮。”
我看向她。她神色平静，但语气坚定。
“花草能通地脉。”她说，“它们比人更早察觉异常。刚才我感觉到，园子里的根须都在颤动，像是被什么压着，又像是在回应某种频率。”
我立刻明白她的意思。
“你是说，可以用花草传递琴音？”
“不只是传递。”她摇头，“是引导。莫倾颜的琴音属木，与草木同源。如果我能把花根藤蔓布成一条路，让琴音顺着地脉走，就能绕开空中压制，直接打入敌阵脚下。”
我转头看向莫倾颜。
她正低头看着琴面，手指轻轻搭在第三弦上。听到这话，她抬起了头。
“可行。”她说，“但我需要知道阵型怎么布，节奏怎么配合。”
妙龄走到她面前，伸手在空中画了个圈：“我会在塔周围布一圈共振带，用三十一种不同花木，按节律扎入土地。你弹奏时，只要在关键节点拉长音，我就能让地下的根系同步震颤。”
莫倾颜沉默片刻，点头：“我可以试试。”
“时间不多。”我看向山下。敌军已逼近百丈之内，前锋距离高塔不足五十步。守卫们举着盾牌，但已有几人脚步不稳，显然是受断魂箫影响。
“开始吧。”我说。
妙龄转身就走，速度快得几乎带起一阵风。她冲进花园，双手扬起，指尖泛出淡淡绿光。下一瞬，园中数十株奇花同时离土而起，根须如蛇般游动，迅速扎入塔周各处。
她脚步不停，一边走一边掐诀。每踏一步，就有新的藤蔓破土而出，缠绕成网。花瓣在空中飘落，却不落地，而是悬停在特定位置，形成一个环形结构。
我站在高台上，清楚看到整个过程。
她不是随意布置。每一根藤蔓的位置，每一朵花的朝向，都经过计算。她甚至调整了土壤湿度，让某些区域更适合根系传导。
“成了。”她低声说。
她回到高塔平台，对莫倾颜道：“你准备好了吗？”
莫倾颜深吸一口气，十指轻放琴上。
“第三弦，延长半息。”妙龄提醒。
“我知道。”莫倾颜闭眼，手指微动。
第一声琴音响起。
不是攻击，也不是干扰，而是一段缓慢的旋律，像是风吹林梢，又像是溪水流动。
音波触及花阵的瞬间，地面青草齐齐一震。那些悬空的花瓣轻轻晃动，颜色由浅变深。塔基周围的土地开始泛出微弱绿光，一圈圈向外扩散。
我盯着远处。
一名正在攀爬坡道的妖兵忽然停下。他低头看向脚边，那里一丛野草正快速生长，根须缠上他的靴子。他皱眉想甩开，可还没动手，整个人就晃了一下，单膝跪地。
紧接着，第二人、第三人接连出现类似反应。他们动作迟缓，眼神短暂失焦。
“有效。”我低声道。
妙龄站在一旁，呼吸略重。她盯着地面，手指微微抖动，显然在控制阵法运转。
“还能加强吗？”我问。
她咬牙：“能。但需要更多共鸣。如果她能把‘清角之音’再提半调，我可以引动深层根系。”
莫倾颜睁开眼：“那样会伤到经脉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妙龄看着她，“但我们现在没别的选择。”
莫倾颜没说话，重新闭眼。
她的手指移向主弦，指尖渗出一丝血痕。但她没有停，直接拨动。
这一次，琴音更高，更急。
绿光猛然暴涨。地面裂开细缝，无数嫩芽破土而出，瞬间长成半人高草丛。那些缠绕在妖兵脚下的植物开始收紧，有的甚至向上蔓延，勒住小腿。
又有几名敌人倒下。
我看到风狼在远处怒吼，下令加快进攻。但他手下的队伍已经出现混乱，原本整齐的步伐被打乱。
“继续。”我对两人说。
莫倾颜的额角开始冒汗，手指动作却越来越快。她不再只弹单一曲调，而是不断变换节奏，配合妙龄的阵法调整。
妙龄也变了策略。她不再只靠原有花木，而是从袖中取出几粒种子，抛向不同方向。种子落地即生，迅速扎根，扩展了阵法范围。
她们之间的默契越来越强。
一个弹，一个控，几乎不用交流就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。
绿光覆盖的区域扩大到六十步外。凡是踩在那片土地上的妖兵，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。有些人只是脚步发沉，有些人则直接失去平衡。
“我们找到了方向。”我说。
但我也清楚，这还不够。
那些核心的妖将依然在前进。他们脚下的土地似乎不受影响，像是踩在某种屏障之上。
莫倾颜停下演奏，喘着气：“那股力量……太深了。我的音穿不透。”
妙龄蹲下身，手掌贴地。她闭眼感受了一会儿，睁开时眉头紧锁。
“下面有一层死域。”她说，“所有生机到了那里都会被吸干。我们的阵法传不到那么深。”
“所以问题在阵眼？”我问。
“应该是。”她点头，“只要找到那个点，或者有人能在内部打断它，我们才有机会彻底破局。”
我看着战场。
赤风带着人守在坡底，空冥还在侧翼缠斗。玄风没回来，不知道潜行到了哪里。
眼下能调动的力量只有这里。
“你们还能撑多久？”我问。
莫倾颜擦掉额头的汗：“一次，最多两次这样的演奏。再强，我会吐血。”
妙龄也摇头：“花木耗损太大。刚才那一轮，死了七株百年灵植。再有一次，我可能连基础阵型都布不起来。”
我沉默。
这意味着我们只有一次机会。
必须精准，必须致命。
我正想着，莫倾颜忽然抬头。
“等等。”她说。
她低下头，手指再次搭上琴弦。
“怎么了？”
“我听到了。”她声音很轻，“就在刚才那一轮震动里，地下的阻力有波动。每次持续三息，然后消失两息。”
妙龄立刻反应过来：“间隙？”
“对。”莫倾颜点头，“像是阵法在换气。如果我能卡在那个时间点发力，或许能打穿一层。”
“我能配合。”妙龄站起身，“你给我信号，我在那一刻引动全部根系。”
两人对视一眼，不再多说。
我知道她们要冒险。
但这是唯一的机会。
我退后一步，手按剑柄，准备随时应对突发状况。
莫倾颜闭眼，手指悬在琴上。
妙龄双手抬起，掌心朝下，对准地面。
空气安静下来。
远处的喊杀声仿佛远去。
只剩下心跳和呼吸。
莫倾颜的手指落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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