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凡感觉自己仿佛沉入了一片冰冷的海底，身体轻飘飘的，却又被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着，无法挣脱，无法呼吸。
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。
梦里，他回到了大学时代，阳光正好，他和刘菲菲并肩走在种满梧桐树的校园小道上，讨论着未来的蓝图。
他又梦到父亲身体康健，在院子里挥舞着锄头，母亲则在厨房里忙碌，饭菜的香气飘满了整个家。
一切都是那么美好，那么温暖。
然而，画面一转，所有的美好都如同摔碎的镜子，瞬间四分五裂。
刘菲菲那张曾经让他魂牵梦绕的脸，变得狰狞而刻薄，嘴里吐出的尽是“二十万”、“废物”之类的字眼。
父亲躺在病床上，脸色蜡黄，呼吸微弱，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对生命的渴望和对儿子的担忧。
“钱……钱……”
无数个声音在他耳边嘶吼，像魔咒，像催命符，将他死死地钉在绝望的十字架上。
“不！！”
李凡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，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。
心跳如擂鼓，浑身被冷汗浸透，梦境中的绝望与现实中的饥饿交织在一起，让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。
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，花了足足半分钟，才让狂乱的心跳稍稍平复。
窗外，天光已经大亮。
阳光透过窗纸上的破洞，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投下几个斑驳的光点。
又是新的一天。
可对他而言，这新的一天，与昨天，与前天，又有什么区别？
不过是绝望的延续罢了。
饥饿感如同跗骨之蛆，比昏睡前更加猛烈地袭来。
他的胃部像被人用手死死攥住，每一次收缩都带来一阵剧烈的绞痛。
喉咙干得像是要冒烟，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，挣扎着想要下床去找点水喝。
就在他双脚落地，身体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的那一刻，他的目光，无意间扫过了堂屋的角落。
下一秒，他的瞳孔骤然收缩，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，僵在了原地。
那个角落，那个被他随手丢弃的破瓦盆里，似乎……有一抹不该存在的颜色。
那是一抹红色。
一抹在昏暗、破败、满是灰尘的堂屋里，显得无比刺眼，无比突兀的红色！
幻觉……
一定是幻觉……
李凡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。
他觉得自己一定是饿昏了头，饿出了幻觉。
这座老宅已经空了几年，门窗紧锁，除了他自己，不可能有第二个人进来。
一个破烂了几十年的瓦盆里，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？
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，抬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，试图将那荒诞的幻象从视野里驱散。
然而，当他再次睁开眼，那抹刺眼的红色，依旧顽固地盘踞在那个角落，甚至在阳光的映照下，反射出一种崭新而诱人的光泽。
不是幻觉！
这个念头如同惊雷，在李凡混沌的脑海中轰然炸响！
他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，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，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。
他死死地盯着那个角落，一步，一步，如同一个提线木偶般，僵硬地挪了过去。
他的脚步很慢，很沉，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自己的心跳上。
他怕。
他怕这是一个无比真实的梦境，一靠近就会像泡沫一样破碎。
他又无比渴望。
渴望那不是幻觉，而是真实存在的，能够将他从深渊中拯救出来的奇迹。
短短几米的距离，他却走得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
终于，他来到了破瓦盆前。
他缓缓地低下头，颤抖的目光，投向了盆底。
那里，一张崭新、平整，甚至连一丝褶皱都没有的百元大钞，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布满灰尘的盆底。
红色的毛爷爷头像，金色的数字“100”，清晰的防伪金线……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，真实得让他感到一阵窒息。
空气，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。
时间，也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流逝。
李凡的脑子里一片空白，耳边只剩下自己“咚咚咚”的剧烈心跳声。
这……这怎么可能？
钱？
这里怎么会有钱？
是谁放进来的？
不可能！
绝对不可能！
他昨天回来的时候，这个盆里除了几十年的积灰，什么都没有！
他亲手把它从杂物间抱出来，又亲手把它丢在这个角落。
如果里面有钱，他不可能没有发现！
难道是自己发的那个疯……
李凡的脑海中，猛然闪过昨天那个歇斯底里的画面——他攥着那最后一粒米，用尽全身力气，咆哮着将它弹进了这个破盆里。
“叮——”
那声微不可闻的脆响，此刻却在他耳边清晰地回荡起来。
一张钱……
一个荒诞到极致，却又让他无法抑制的念头，如同疯狂滋长的藤蔓，瞬间爬满了他的整个大脑。
不！
这太荒谬了！
米怎么可能变成钱？
这是二十一世纪，不是神话故事！
李凡狠狠地摇了摇头，试图将这个疯狂的想法甩出脑海。
他伸出手，那只因为饥饿和激动而不住颤抖的手，缓缓地探进了瓦盆之中。
指尖，触碰到了一片冰凉而熟悉的质感。
不是幻觉！
那凹凸不平的纹路，那纸张特有的韧性，都通过神经末梢，清晰无比地传递到他的大脑。
他猛地将那张钞票从盆里抓了出来，紧紧地攥在手心，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。
他将钞票举到眼前，借着从门缝透进来的光，仔仔细细地检查着。
水印、序列号、安全线……
是真的！
这是一张真得不能再真的百元大钞！
甚至，他还能闻到上面散发出的、独属于新钞的淡淡油墨清香。
这股味道，比他闻过的任何山珍海味都要香，都要诱人！
李凡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，不是因为饥饿，也不是因为寒冷，而是一种混杂着震惊、狂喜、恐惧和难以置信的极致情绪。
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，试图为眼前这超自然的一幕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。
不是别人放的。
不是自己梦游。
也不是凭空出现的。
唯一的变量，唯一的可能，就是昨天被他丢进去的那粒米！
那个想法，那个被他一度认为是荒谬绝伦的想法，此刻却以一种无可辩驳的姿态，重新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。
这个破盆……
这个被爷爷从破庙里捡回来，丑陋不堪，被嫌弃了几十年的破瓦盆……
它……它能把米变成钱？！
这个结论太过惊世骇俗，以至于李凡的身体本能地产生了一种抗拒。
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，在这一刻被一股蛮不讲理的力量，狠狠地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。
裂缝的另一边，是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，充满了神秘与未知的全新世界。
他用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，剧烈的疼痛感传来，告诉他这不是梦。
他又狠狠地甩了甩头，眼前那张红色的钞票，依旧真实地存在着。
一切，都是真的！
“呼……呼……呼……”
李凡靠着墙壁，缓缓地滑坐在地上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，贪婪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，试图平息内心的惊涛骇浪。
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手中的百元大钞和眼前的破瓦盆之间，来回切换。
震撼过后，一股前所未有的狂喜，如同火山喷发般，从他的心底猛然喷涌而出，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！
有救了！
父亲的病有救了！
他的人生，有救了！
他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，再也不用被那个拜金的前女友嘲讽，再也不用为了那该死的二十万而走投无路！
只要……只要这一切不是巧合！
只要这个盆，真的有那种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！
必须再试一次！
必须证明这一切！
这个念头，如同燎原的野火，瞬间烧遍了他的全身。
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，冲向厨房，冲向那个空空如也的米缸，冲向那只被他丢弃的破麻袋。
他要再找一粒米！
不，他要找很多很多米！
他要亲眼见证奇迹的再次发生！
然而，当他再次将那只破麻袋翻了个底朝天，甚至将米缸里最后一点灰尘都捧出来仔细筛选了一遍后，一个残酷的现实，如同一盆冰水，兜头浇下。
没有了。
一粒都没有了。
昨天的那一粒，真的是这个家里，最后一粒米。
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，仿佛被一阵狂风吹过，剧烈地摇曳起来。
李凡僵在原地，手里攥着那张滚烫的百元大钞，心中却是一片冰凉。
他拥有了创造奇迹的钥匙，却找不到打开奇迹之门的第二块敲门砖。
这种感觉，比之前的纯粹绝望，更加折磨人。
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钱，又抬头看了看村口的方向。
去镇上！
去买米！
这个念头瞬间变得无比清晰和坚定。
他必须去证实！
哪怕最后证明这只是一场空欢喜，他也必须亲手去揭开这个谜底！
他小心翼翼地，郑重其事地将那张足以改变他命运的百元大钞折好，贴身放进口袋里，然后抓起墙边的背包，一刻也不愿再耽搁，大步流星地朝着门外冲去。
此刻的他，早已忘记了饥饿，忘记了疲惫。
一股巨大的，足以支撑他跑完一场马拉松的力量，从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涌现出来。
那是希望的力量。
飞卢小说网 b.faloo.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，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！，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