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辰推着自行车,从前院穿过。
崭新的飞鸽牌二八大杠,车身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,反射出晃眼的金属光泽。车铃铛被他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拨,发出一串清脆悦耳的“叮铃”声,仿佛在宣告着新主人的到来。
声音所到之处,院里正在闲聊、洗衣、纳鞋底的邻居们,动作不约而同地停滞了一瞬。
一道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射过来,汇聚在江辰和他那辆惹眼的新车上。
这些目光复杂极了。
有毫不掩饰的羡慕,有小心翼翼的试探,更多的,是一种夹杂着敬畏的疏离。
再也没有人敢用过去那种轻蔑、同情的眼神看他。
那个父母双亡、可以随意拿捏欺负的孤儿,仿佛一夜之间,就成了他们必须仰望的存在。
烈士之后的光环,八级钳工的身份,这两座大山压下来,足以让任何心怀叵测的人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。
江辰对此坦然受之,他目不斜视,脊背挺得笔直,径直朝着后院自己的家走去。
然而,总有那么一两个拎不清状况,或者说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的蠢货。
就在江辰的自行车前轮刚刚压过中院的门槛时,一道肥硕的黑影,带着一股恶风,猛地从旁边的贾家窜了出来。
那身影动作极其迅猛,与她臃肿的体型完全不符。
她张开两条粗壮的胳膊,如同老母鸡护食一般,死死地拦住了江辰的去路。
正是贾张氏!
她那双标志性的三角眼里,此刻正喷射出怨毒与嫉妒交织的火焰,死死地钉在江辰和那辆崭新的自行车上,仿佛要用目光把车子烧出两个窟窿。
“好你个江辰!”
下一秒,贾张氏扯开她那副天生的破锣嗓子,用尽全身力气嚎叫起来,声音尖利得能刺穿人的耳膜。
“你爹妈才死了多久!尸骨未寒呐!你就有闲钱买新自行车了!”
“你就是个克死爹妈的扫把星!白眼狼!现在发了点小财,就想在我们院里耀武扬威,是想把我们全院的人都克死吗!”
这番恶毒至极的咒骂,让周围看热闹的邻居们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,纷纷在心里暗骂这老虔婆的嘴巴实在是太脏了。
江辰停下车,单脚撑地,脸上没有泛起一丝一毫的怒气。
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撒泼的肥胖女人,那眼神,平静得不带任何情绪,就如同在欣赏一个跳梁小丑在舞台上卖力又滑稽的表演。
直到贾张氏一口气骂完,正叉着腰准备喘口气继续时,江辰才淡淡地开口。
他的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。
“贾张氏,你说谁是扫把星?”
他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,那笑容里没有温度,只有刺骨的冰冷。
“要论‘克’,要论‘绝户’,你们贾家,怕是才当之无愧吧?”
“你!”
贾张氏刚提起来的一口气,瞬间被这句话堵在了嗓子眼。
江辰根本不给她反驳的机会,冰冷的话语如同连发的子弹,一字一句地射向她的心窝。
“你家男人贾东旭,正值壮年,年纪轻轻就在厂里工伤死了,留下你们孤儿寡母。这,算不算克?”
“你家大孙子棒梗儿,从小就手脚不干净,偷鸡摸狗,打架斗殴,没一件好事是他不干的。我看他这条路走下去,早晚有一天得进去吃牢饭,在少管所里度过下半辈子。这,算不算绝后?”
每一句话,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,精准无比地捅在贾张she最脆弱、最疼痛的地方。
贾东旭是她的死穴,棒梗儿是她的命根子。
江辰这两句话,直接把她的死穴和命根子全给戳穿了!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
贾张氏被戳到了最痛处,气得浑身肥肉都在剧烈地颤抖,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,嘴唇哆嗦着,却一个字都骂不出来。
她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,胸口闷得几乎要炸开。
一口气没上来,这老虔婆干脆心一横,两眼一翻,使出了她的祖传绝学。
“哎哟喂——!”
她双腿一软,庞大臃肿的身躯就那么直挺挺地朝着地上躺了下去,激起一片尘土。
“没天理了啊!杀千刀的啊!”
“烈士后代打死人了啊!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没活路了啊!”
贾张氏躺在地上,四肢并用,一边打滚,一边用尽毕生所学的所有恶毒词汇放声嚎哭,那架势,仿佛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。
她一边嚎,一边还用眼角的余光,偷偷地瞄着江辰的反应。
按照以往的经验,只要她这么一闹,对方不管是心虚还是怕事,总会赶紧上来扶她,然后她就可以顺势抓住对方的手,不讹他个十块八块,这事儿就没完。
可惜,她今天碰上的是江辰。
江辰根本不吃她这一套。
他只是冷漠地站在原地,单手扶着车把,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,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那个撒泼打滚的身影,嘴角那丝不屑的弧度,越发明显。
他现在的身份,是受厂领导和街道办双重看重的烈士之后,更是全厂最年轻的八级钳工。
借贾张氏一百个胆子,她也不敢真的扑上来碰他一根手指头。
那性质,可就不是邻里纠纷了。
果然,贾张氏在冰凉的地面上滚了半天,嗓子都快嚎哑了,却发现江辰始终无动于衷,连眉毛都没动一下。
而周围的邻居们,非但没有一个上来帮腔,反而一个个都抱着臂,像看戏一样地指指点点,窃窃私语,那眼神里的嘲弄和笑意,毫不掩饰。
她自觉无趣,也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。
这滚地龙的戏码,演不下去了。
她只能悻悻地从地上爬起来,也顾不上体面了,拍了拍沾满灰土的屁股,嘴里不干不净地又咒骂了几句,灰溜溜地钻回了自己家。
而这极富戏剧性的一幕,从头到尾,刚好被一个刚从院外走进来的女人,尽收眼底。
这女人穿着一身浅蓝色的确良连衣裙,脚上一双干净的白皮鞋,梳着两条乌黑的麻花辫,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与这个嘈杂、破败的四合院格格不入的书卷气和富家小姐的矜贵。
她,正是住在后院的电影放映员许大茂的妻子——娄晓娥。
她刚刚从娘家回来,还没走到后院,就看到了江辰硬刚贾张氏的全过程。
娄晓娥的内心,受到了不小的冲击。
她有些惊讶。
这个平日里在院里不声不响,总是低着头走路,没什么存在感的年轻人,怎么突然之间,像是变了个人?
不仅变得如此强势,而且言辞犀利,逻辑清晰,三言两语之间,就将院里最难缠的泼妇贾张氏,收拾得溃不成军,颜面扫地。
再联想到最近院里传得沸沸扬扬的,关于他成了英雄之后、被破格提拔为八级钳工的传闻……
娄晓娥的目光,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江辰那挺拔的背影上。
他推着车,从容地从闹剧的中心离开,那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下,被拉得很长,显得格外沉稳,可靠。
一种浓厚的兴趣,以及一丝她自己都说不清、道不明的好感,悄然在她心底滋生。
这个男人……
和自己家里那个只会在家耍威风,在外面见了领导就点头哈腰、卑躬屈膝的许大茂,真是太不一样了。
简直,就是云泥之别。
飞卢小说网 b.faloo.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,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!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