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月转瞬即逝,慕辰从医务房搬至陆安然独居的小院,已是第五日。
凌晨时分,雪花悄然飘落,天地间渐渐被一层银白覆盖。东方泛起鱼肚白时,文堂后院的青瓦上,积雪已厚达半尺。
庭院中,几株寒梅傲立雪中,点点嫣红如绯云坠地,在皑皑白雪的衬托下,愈发显得明艳动人。
幽幽梅香在寒风中肆意飘散,丝丝缕缕萦绕在小院的每一处角落,为这沉寂的天地注入了一抹灵动与雅致。
‘慕辰’踩着吱呀作响的脚步穿过回廊,手里捧着的黄铜手炉在晨雾里呵出一团团白气。
屋内,慕辰的母亲阮剑伶卧病在床,面色苍白如纸,两颊因久病显得格外消瘦。她不时发出阵阵咳嗽,整个人显得虚弱不堪。她的嘴唇干裂起皮,毫无血色,半睡半醒间黯淡无神地望着帐顶。
‘慕辰’来到床边,紧紧握着母亲那双瘦骨嶙峋、满是青筋的手,眼中满是担忧与关切。轻声说道:
“娘,您再忍几天,您现在可比前阵子气色好多了,您看孩儿这么重的伤都好了。我们一起努努力,一定都会好起来的。孩儿这就去给您煮些粥来,喝了粥,身子热起来就会好受些。”
阮剑伶微微点了点头,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蝇般:
“辰儿,辛苦你了……”
‘慕辰’起身,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,来到了厨房。厨房不大,却收拾得井井有条。墙角处垒着一座木炭灶台,灶台上摆放着各种锅碗瓢盆。
他努力回想了当年的做法,这已经是这几天他做的第三种粥。
先从米缸中舀出一小碗米,米颗粒饱满,在他的手中泛着淡淡的光泽。将米倒入盆中,反复淘洗,米在清水中翻滚,泛起的白沫仿佛是冬日里的层层细浪。淘洗干净后,把米倒入锅中,加入适量的清水。?
接着,他从橱柜里拿出一块新鲜的瘦肉,瘦肉色泽红润,纹理清晰。李享拿起菜刀,小心翼翼地将肉切成薄片,再剁成肉末。切好后又将葱、姜洗净,切成细碎的末状,放在一旁备用。
动作有些生疏,毕竟几千年没做了,但每一个步骤都做得认真细致,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完成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。
准备妥当后,他点燃了灶下的柴禾,火苗迅速蹿起,舔舐着锅底,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,依次放入木炭。锅中的水渐渐升温,冒出了细密的气泡,随后沸腾起来,水汽氤氲升腾,带着丝丝暖意,将整个厨房笼罩其中。
将切好的肉末放入锅中,瞬间,锅中的水变得浑浊起来,肉的香气也随之弥漫开来。他用勺子轻轻搅拌着,防止米粒粘锅,同时放入姜末,为粥增添香味。?
随着粥的炖煮,厨房内弥漫着浓郁的肉香和米香,那香气醇厚浓郁,勾人食欲。
李享不时揭开锅盖查看,只见粥变得浓稠起来,米粒也变得软糯,肉片也熟烂入味。他满意地点了点头,将火调小,让粥在锅中慢慢熬煮,使味道更加浓郁。
灶火的温暖弥漫在厨房的每一个角落,随着时间的推移,粥的香气愈发浓郁,那香气醇厚而诱人,仿佛带着一种神奇的力量,让人的身心都为之放松。
李享深吸一口气,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,他知道,慕辰的母亲一定会喜欢这碗粥的。
过程有点缓慢漫长,但在李享看来,这是他再一次成为人的仪式。剧本总有完结的时候,必须认真细致对待每一天,才能对得起这,从观众变成剧中主角的机会,他很清楚这样的机会,可能往后不会再有。
少年还是那个少年,只是英俊的脸上,不再是该有的纯真与朝气,而是一双深邃眸子。仔细观察竟能看见一种倦意,一种不该有的沧桑,像是看遍人间沉浮,让人感觉诡异。
粥终于煮好了,放入葱末回归鲜香,李享这才小心翼翼地将粥盛到碗里,热气腾腾的粥在碗中升腾起的水汽,模糊了他的视线。轻轻地吹了吹,试图让粥凉得快一些,以免烫到阮剑伶。
迈着轻快而又‘谨慎’的步伐,端着粥来到了阮剑伶的床边。阮剑伶已经沉睡,她的眉头微微皱着,仿佛在梦中也在忍受着病痛的折磨。
‘慕辰’轻轻地坐在床边,将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,然后伸手轻轻地抚摸着母亲的额头,温柔地说道:
“娘,粥煮好了,您醒醒,喝些粥吧。”
他的声音轻柔而温暖,如同春日里的微风,轻轻地拂过阮剑伶的耳畔。
阮剑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,她的眼神中还带着一丝迷茫和困倦,但当她看到‘慕辰’那关切的眼神和碗中冒着热气的粥时,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和欣慰。
她嘴角微微上扬,露出了一丝虚弱的笑容,轻声说道:
“辰儿,你熬了很久吧?辛苦我儿了……”说着,她便想要挣扎着坐起来。
‘慕辰’见状,连忙伸手扶住母亲,动作轻柔地将她扶起,然后在她身后垫上一个柔软的枕头,让她靠得舒服一些。
他拿起碗,用勺子舀起一勺粥,放在嘴边轻轻地吹了吹,又用舌尖试了试温度,确定不烫后,才递到母亲嘴边,说道:
“娘,今天做的是瘦肉粥,您尝尝,温度刚刚好。”
阮剑伶张开嘴,轻轻地喝了一口粥,粥的香气在她口中散开,温暖了她的整个身体。她细细地咀嚼着,感受着粥的软糯和肉香,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神情。
缓缓地咽下粥,然后看向‘慕辰’说道:“辰儿,这粥真好吃,你也喝一点吧。”
‘慕辰’摇摇头,微笑着说道:
“娘,您多吃点,把身体养好了,孩儿就开心了。我不饿,等您吃完了,我再去吃。”说着,他又舀起一勺粥,递到母亲嘴边。
阮剑伶看着懂事的儿子,心中满是感动,她不再推辞,一口一口地喝着粥,每一口都仿佛喝下了儿子满满的关爱。
‘慕辰’一勺接着一勺,耐心地喂着母亲。阮剑伶每咽下一口粥,都会轻轻喘着气,让她放在被子上的手,微微颤抖着,这颤抖让‘慕辰’心中一阵无奈。
在喂粥的间隙,‘慕辰’会用手帕轻轻擦拭阮剑伶嘴角的残渍,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件无比珍贵的宝物。
?看着阮剑伶艰难却又努力地吃着粥,他的思绪不禁飘回到,当年自己母亲病重的那段黑暗时光。
那年,李享刚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,本该欢庆的时刻家里却没有半点喜色。母亲整日昏迷不醒,汤药喂进去就会吐出来。
李享守在床边,日夜忧心,仿佛每一秒都在煎熬,生怕母亲就此离他而去。家中积蓄渐渐耗尽,为了给母亲治病,李享的父亲四处奔波,借遍了家中所有的亲戚,却依旧看不到母亲病情好转的希望。
后来,父亲在一次来医院送饭途中,突然昏倒在街头,再也没有醒来,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。当时,李享感觉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无尽的黑暗,失去父亲又害怕再次失去母亲,害怕自己成为孤零零的人。
每到深夜,他都会偷偷地在医院楼道里哭泣。然而,即便生活如此艰难,李享也从未想过放弃。他始终坚信,只要自己不放弃,一切都会好起来。
但现实,终很残酷,在那个年代十九岁的李享,又能做什么,快递?小工?大空话罢了。况且,还有母亲要照顾,每当看到母亲昏迷不醒时还皱着眉头,少年的心中便涌起无限酸涩。
他多渴望能为母亲编织一场梦,让梦中的母亲不再被生活的苦难纠缠,幸福安康。
而不幸,始终伴随着李享,他死去后还留在世上孤儿寡母,又该怎样生活,自己的妻儿,会不会也如慕辰母子一般,相互依靠彼此支撑。
如今再次看到慕辰母子,在这艰难的日子里,这份亲情弥足珍贵。
三个时空,三对母子,这才是李享决定帮助慕辰的真正原因。
午后的时光悄然流逝,小院依旧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,唯有枝头的积雪偶尔簌簌落下,打破这份宁静。‘慕辰’正陪着母亲说着话,院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和文堂弟子的问候声。
‘慕辰’微微一怔,随即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,对母亲说道:“娘,姨娘回来了。”
阮剑伶眼中也闪过一丝温暖,轻轻点了点头。
只见陆安然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进屋内,她身着一件深紫色的锦缎斗篷,斗篷上绣着精致的花纹,在光线的映照下闪烁着微光。
斗篷边缘点缀着一圈洁白的狐毛,更显雍容华贵。几缕发丝垂落在她白皙的脸颊旁,更添几分温婉。只是她面容略显疲惫,但眼神中却透着关切和温柔。斗篷上还带着些许雪粒,在她进门的瞬间,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飘落,如同点点繁星。
陆安然看到躺在床上的阮剑伶,快步走到床边,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一旁的桌子上,然后轻轻握住阮剑伶的手。关切地说道:
“姐姐,你感觉怎么样了?我今日寻来了几味好药,对调养身子很有帮助。”
说着,她指了指桌上的一个精致的木盒,盒子上雕刻着精美的图案,散发着淡淡的木香。又拿起一个油纸包,说道:
“回来的时候,见山下集市有你往日爱吃的点心,就买了一些,姐姐你多少吃一点,也能换换胃口。”
阮剑伶眼中满是感激,紧紧握着陆安然的手,声音略带哽咽地说道:
“安然,真是辛苦你了。多亏有你,我们母子俩才能有个安身之所,还为我费心寻药、买点心,我……”
陆安然连忙打断她的话,微笑着说道:
“姐姐,你这是说的什么话。我们是一家人,说这些就见外了。只要你和辰儿都好好的,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。”
与‘慕辰’一起围坐床边,陆安然微微皱着眉头,说起了宗门里的闲事。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。
“经过上次那一战,宗门里如今对外倒诸事平静了不少。可是,越是这样我越感觉有些不对劲。宗主还在闭关,议事堂也就没有主事的人。是否该将排除星耀宗外的北方三宗,
并入我们宗门的分歧越来越大,二长老与五长老始终借,寒潮未去不宜动刀兵为理由阻止,六长老也……底下弟子间之间冲突也是非常频繁,长此以往只怕会影响到宗门团结……”
她顿了顿,看了看阮剑伶和‘慕辰’,眼中闪过一丝犹豫,最终还是没有再继续说下去。?
李享自从‘醒来’不久,就发现一个大问题,慕辰的躯壳没有半分内力,也就是说随着慕辰‘死亡’,现在他‘慕辰’和阮剑伶一样,都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。
陆安然对阮剑伶母子很好,甚至把慕辰当成自己的子嗣,以后也应该不会有变化。但这不是长久的事,李享很清楚,陆安然至今未婚不是不想嫁,而是因为地域太小没有合适的,以后终会有自己的丈夫子嗣,到那时候阮剑伶母子只会成为名副其实的拖累,除非慕辰能够快速成长起来。
不然的话,不管陆安然愿不愿意,这份亲情都会有折扣,这是李享不想看到的,如今平涯宗更是不平静,常此下去宗门必然会垮掉。想着以后他走了,阮剑伶留在平涯宗可能就不太安全。
心中隐隐有些不安,用慕辰的语气,忍不住问道:“姨娘,这宗门上的变动,会不会以后演变成不可控的情况发生?”
陆安然摸了摸‘慕辰’的头,安慰道:
“辰儿,这些事你小孩子家就别操心了。有姨娘在,不会让你们受委屈的。”
“姨娘!您稍微等一下,我去去就来,不会太长时间。”‘慕辰’便急急回到自己房里。
摊开纸笔慢慢写起来,不时回忆下火药配比及土炸弹的制作方法。既然这个年代已经有了,自己拿出来也不会显得突兀。初级热武器在武者的世界里,虽达不到决定性的作用,但用来自保应该不难。
还好是鹅毛笔,让习惯钢笔的李享不至于生疏,只是文字有些变化,很多字都是字同义不同,他还得对照慕辰的记忆写,有点浪费时间。
未完待续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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