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骁是被剧痛拽回意识的。
冷,刺骨的冷,混着铁锈味的风从四面八方钻进裤管,右腿火辣辣地疼,像是有人拿钝刀在肉里来回刮。
他睁眼,头顶是墨黑的天幕,几颗星冷眼旁观。
身下不是地面,而是横出崖壁的一棵老松,枝干扭曲如龙爪,堪堪托住他半空悬命的身体。
“没死?”他咧了咧嘴,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水泥地,“老子命这么硬?”
记忆迅速回笼——通风管道、微型发射器、高飞那双能剖开灵魂的眼睛……还有那一声咳嗽,咳错了方向。
差一点,就差那么一厘米,他的喉结偏了半分,就被钉死在敌营的地牢里。
但现在不是复盘失误的时候。
他低头看手,掌心那张刻满数字的金属片还在,边缘已被汗水浸得发白。
这是他从敌军通讯室终端上拓下的密钥母版,全营上下没人知道这玩意儿有多重——它能解开未来七十二小时敌方所有加密频道的跳频规律。
可发射器呢?
他颤抖着手摸向胸口内袋,塑料外壳裂成三瓣,晶振断口清晰可见。
赵磊那小子改装时还吹牛说“抗十米自由落体”,结果连个通风管道震动都扛不住。
“报销电池钱?老子现在连命都要搭进去。”林骁低骂一句,却没慌。
他扯开急救包,孙倩缝的那层暗衬被指甲划开,一片指甲盖大小的备用晶片静静躺着——当初她说“多备点总没错”,他还嫌她啰嗦。
现在这片小小的硅基,比黄金还贵。
没有工具,没有焊枪。
他咬住晶片,舌尖尝到一股金属腥味,然后用牙齿一点点对准断裂电路,左手死死压住外壳,防止松动。
十指因用力而发白,额角青筋暴起。
这不是技术活,是玩命。
十分钟后,一声轻微“滴”响,发射器绿灯闪烁。
他按下预设频率,短波信号如游鱼般钻入夜空:“鹰巢,猎鸟归林,风向东南。”
与此同时,侦察营临时指挥所。
赵磊正抱着耳机啃压缩饼干,突然信号接入,他一个激灵差点把耳机甩出去。
解码程序自动运行,屏幕上跳出坐标与撤离指令。
“林骁!你还活着!”他猛地站起,椅子哐当倒地。
可下一秒,无人机回传画面让笑容僵在脸上——D9接应点三条主路全被红外感应雷覆盖,热成像上红点密布,像一张张血盆大口等着猎物送上门。
“排长!林骁发来信号了!但敌军封锁了所有通道!”赵磊吼得脖子暴起青筋。
张排长冲进来,盯着屏幕眯起眼:“有没有其他路径?地图呢?”
“常规路线全标红……等等!”赵磊忽然翻出一张皱巴巴的纸——北岭野菜图鉴。
林骁前两天塞给他的,说“留着做饭用,这地方荠菜特别香”。
他当时只当笑话听。
可此刻灯光下细看,叶片锯齿边缘竟隐隐构成等距线,根茎脉络蜿蜒如地下河,角落一行小字:“溶洞暗流,冬枯夏涌,避光行则无声。”
“这是……地形图?!”赵磊瞳孔一缩。
张排长一把抓过图鉴,手指顺着纹路滑动,脸色渐变:“这小子……早就踩过点?”
另一边,悬崖之上。
高飞蹲在岩壁边缘,指尖抚过一道新鲜刮痕,松针夹杂着布料纤维嵌在石缝中。
他身旁手下喘着粗气:“头儿,这高度摔下去,骨头渣都不剩,追也没用。”
“你说错了。”高飞缓缓起身,目光穿透浓雾,“能用松树缓冲,说明他知道这一带植被分布;刮痕角度显示他有意控制滚落轨迹——这不是逃命,是精确规避。”
他望向峡谷深处,雾气如蛇蠕动。
“他不是猎物。”声音低沉如刀出鞘,“他是猎手。”
无线电响起:“报告,所有主通道已布控完毕,是否收队?”
高飞沉默三秒,按下通话键:“封锁所有次要路径,尤其是北岭一带。另外……启动‘归零协议’预备程序。”
部下愣住:“X7还没确认失控……”
“他已经失控了。”高飞眼神冰冷,“一个能把假身份演到连咳嗽节奏都复制的人,现在拿到了我们的密钥母版。再让他多活一分钟,都是对我们整个系统的亵渎。”
他转身离去,黑色作战服隐入夜色,只留下一句话飘散在风里:
“找到他。要么带回,要么……彻底抹除。”
而在千米之外,幽深溶洞入口处。
一道身影正拖着伤腿,一瘸一拐地挪进黑暗。
血迹斑斑的裤脚挂在嶙峋石尖上,撕拉一声,露出小腿狰狞擦伤。
林骁靠在岩壁喘息,抬头看去,洞穴深处漆黑如墨,不知通向何方。
他掏出最后半块电池换进发射器,低声自语:“赵磊,你要是敢弄丢那张‘菜谱’,老子爬回去也得踹你两脚。”
突然,远处传来脚步声,整齐、轻缓,带着金属碰撞的冷音。
巡哨来了。
林骁屏住呼吸,刚要退入阴影,身后一块岩石后,一道沙哑嗓音悄然响起:
“三年前,我也是从这里消失的。”
他猛然回头。
昏暗中,一张布满疤痕的脸缓缓浮现,军绿色旧式作训服套在瘦削身躯上,袖口绣着几乎褪尽的边防通讯员编号。
“别动。”那人低声道,“他们五分钟内会经过这里。”
林骁盯着他,心跳如鼓。
这人……是谁?
林骁的呼吸压得极低,肺叶像被砂纸磨过,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右腿的伤口。
溶洞深处潮湿阴冷,霉味混着地下水腥扑面而来,脚底踩碎的石子发出细微“咔嚓”声,在死寂中宛如惊雷。
巡哨的脚步越来越近。
五米、三米……金属靴底敲击岩面的节奏整齐划一,显然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敌后巡逻队。
林骁贴紧岩壁,冷汗顺着鬓角滑下,右手悄然摸向战术匕首——拼了,至少得拉一个垫背的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身后那道沙哑嗓音再度响起,轻得像风掠过枯叶:“别动。”
他猛地回头,昏暗中,那张布满疤痕的脸缓缓浮现,军绿色旧式作训服早已褪色发白,袖口绣着几乎看不清的边防通讯员编号。
那人眼神却亮得吓人,像是荒野里不肯熄灭的余火。
“三年前,我也是从这里消失的。”老黑低声说,目光扫过远处巡哨的轮廓,“他们五分钟内会经过这里,蹲下,别露头。”
林骁咬牙,缓缓屈膝,心脏狂跳如战鼓擂动。
两队敌军巡哨擦身而过,夜视仪扫过岩缝,红外光斑在头顶晃了一圈,终究没有停留。
直到脚步声彻底远去,溶洞重归死寂。
“你是谁?”林骁压低声音,警惕未减。
老黑咧嘴一笑,露出一口泛黄的牙:“三年前失踪的边防通讯员,现在嘛……给他们烧饭、管仓库,顺便记下每天进出的车次和口令。”他顿了顿,忽然问,“你们营有个叫李建国的吗?”
林骁一怔:“三连的通信兵?有。”
“他是我兄弟。”老黑笑出声,竟带着几分哽咽,“当年我失踪前,是他替我值的最后一班岗。后来听说他每年都往我老家寄钱。”
他说完,从破旧背包里掏出一套脏兮兮的清洁工制服和一张磁卡:“换上,通风系统维修通道今晚十一点会短暂关闭,排水隧洞是唯一能避开热成像的路。”
林骁盯着那套衣服,皱眉:“你为什么要帮我?这不只是任务,这是送死。”
老黑拍拍腰间缠着的雷管,咧嘴一笑:“怕啊,所以我活得最久。活着,才能报仇。”
林骁沉默两秒,接过衣服,没再问。
他知道,有些人选择留下,不是为了苟活,而是为了等一把捅穿黑暗的刀。
半小时后,他换上制服,沿着老黑指引的排水隧洞匍匐前进。
狭窄的水泥管道仅容一人爬行,污水没过膝盖,恶臭熏得人头晕。
但他咬牙挺住,脑海中不断回放密钥母版上的数字序列,反复校验——不能错,一错就是全营覆没。
凌晨两点十七分,D9接应点。
风雪骤起,摩托雪橇的引擎在远处嘶吼。
张排长伏在掩体后,望远镜死死盯着洞口方向。
“来了!”赵磊突然大喊。
一道佝偻的身影从雪幕中踉跄而出,右腿拖着血痕,左手紧紧护着胸口。
正是林骁。
“操!真是他!”张排长猛踩油门冲上前,一把将他拽上车,“你他妈是属蟑螂的?炸都炸不死!”
雪橇腾空而起,载着两人疾驰而去。
林骁靠在后座,冷风刮在脸上,却感觉不到疼。
他回头望去,夜枭总部的方向隐没在暴风雪中,像一头蛰伏的巨兽。
他默默从怀里摸出半块烧焦的U盘——那是他在敌军审讯室顺走的备份存储器,藏在舌下躲过搜查。
“赵磊……”他低声对着通讯器说,“U盘给你,天亮前,我要结果。”
画面渐暗,指挥所内,赵磊颤抖着手插入读取器。
屏幕闪烁,文件解压进度条缓缓推进。
【X7唤醒名单】
α(已激活)——宿主
β(待唤醒)
γ(备用容器)
赵磊瞳孔骤缩,喃喃出声:“林骁……你到底是谁?”
医务室灯光惨白。
孙倩剪开林骁裤管,消毒棉触到伤口时,他眉头都没皱一下。
她忽然停手,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:“你是不是早知道自己会被追杀?”
林骁咧嘴一笑,疼得龇牙:“瞎说什么呢,老子只是个想早点下班的卷王而已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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