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。
压得人喘不过气的黑。
静。
连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都嫌吵的死寂。
那该死的困倦气息像是无数只冰冷的手，死死捂着我的口鼻，要把我最后一点意识也拖进深渊。我拼命咬着舌尖，用那点刺痛和腥甜味吊着最后一根弦，不能睡，睡了可能就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。
“祂”要醒了？“祂”是谁？镜尊？还是别的什么更吓人的玩意儿？那个微弱的意念到底是谁？为什么叫我“同类”？
无数个问题在我快要炸开的脑子里打转，却没有一个答案。
时间在这绝对的黑暗和寂静里失去了意义。可能只过了一瞬，也可能过了好几年。我感觉自己像是被埋进了坟墓，正在一点点腐烂。
就在我几乎要放弃，意识即将彻底涣散的时候——
嗡……
一声极其轻微、几乎不存在的嗡鸣，突然从我正对面的金属墙壁深处传来。
非常非常轻微，如果不是这地方静得可怕，如果不是我的意识正处于一种极度敏感的状态，根本不可能察觉。
我猛地一个激灵，涣散的精神瞬间集中起来，耳朵恨不得竖起来贴到墙上去。
嗡鸣声又响了一次，依旧微弱，但似乎……带着某种规律？像是一种极其缓慢、间隔很长的心跳？
是这“静滞间”本身的运转声音？还是……别的什么？
我努力睁大眼睛，试图在绝对的黑暗里看到点什么，但眼前依旧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墨色。
等等……我的眼睛……
我猛地想起那双不听话的、异变过的眼睛！它们好像对能量特别敏感！
顾不上会不会又引来监控，我拼命集中精神，试图再次催动那股力量。
一次，两次……失败。意识太疲惫了，像是生锈的齿轮，根本转不动。
我喘着粗气，不甘心，把最后那点残存的神念全部压上，心里发着狠——给老子亮起来！
仿佛听到了我的咒骂，双眼猛地传来一阵熟悉的灼痛！
来了！
眼前的黑暗开始褪色，不再是纯粹的黑，而是变成了深浅不一的灰。冰冷的金属墙壁在我眼中浮现出模糊的轮廓，甚至能隐约看到墙壁内部，有极其微弱的、几乎停滞的能量光路在缓缓流淌。
就是那里！
我死死盯住刚才传来嗡鸣的墙壁位置。
时间一点点过去，就在我眼睛酸涩得快撑不住的时候——
嗡……
那微弱的嗡鸣再次响起！
与此同时，我视野中那面墙壁内部，几条原本几乎停滞的幽蓝色能量光路，极其短暂地、同步地微微亮起了一丝！形成了一个极其复杂的、一闪即逝的微小符文图案！
这图案……我好像在哪见过？！
不是在归墟这里，而是在……灵枢宗的古籍里？某个关于上古空间禁制的残篇记载中？！
这鬼地方的墙壁里，怎么会藏着我们修仙界的古老符文？！
没等我细想，那符文一闪之后就熄灭了，能量光路再次恢复近乎停滞的状态。
但就这短短的一瞬，我已经将那符文的形状死死记在了脑子里！
心脏砰砰狂跳，一个荒谬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——这符文……会不会就是那个意念提到的“钥匙”的一部分？或者……是某种漏洞？
归墟这帮家伙，难道也不是铁板一块？这“观测棱镜”里，还藏着连他们都未必完全掌控的古老秘密？
希望，像是一颗被埋进灰烬里的火星，微弱却顽固地重新亮了起来。
我必须弄清楚这符文的作用！
可怎么弄？我现在动都动不了，灵力被这里的静滞场压得跟死水一样，神念也耗得七七八八了。
就在我一筹莫展之际——
嘶……啦……
一阵极其轻微、断断续续的电流杂音，突然混入了那有规律的嗡鸣中。
紧接着，一个扭曲变形、但勉强能听出是合成音的声音，断断续续地在我脑海里响了起来，像是信号极差的通讯：
“……频段……临时……切入……听得到吗……‘镜玄’……”
这声音……不是之前那个疲惫的意念！是另一个声音！更机械，更僵硬，但似乎没有恶意？
“谁？！”我在心里猛地喊道。
“……时间……不多……监听……很快会发现……”那声音断断续续，夹杂着大量的杂音，“……‘孤岛’……协议……漏洞……利用那‘符文’……它可以……短暂干扰……静滞场……”
它也知道符文？！它到底是谁？！
“……你是谁？！为什么要帮我？！”我急迫地追问。
“……‘观察者’……零散……意识……集合体……我们……是‘错误’……是‘冗余’……我们……不想消失……”声音变得更加扭曲，像是承受着巨大的压力，“……‘祂’苏醒……一切……重置……我们也……毁灭……”
“……帮你……就是……帮我们自己……”
“……记住……符文……勾勒……用你的‘源初’之力……哪怕……只有一丝……”
声音到这里，猛地被一阵尖锐的噪音覆盖，然后彻底消失不见！
无论我怎么在心里呼喊，都没有任何回应。
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我的幻觉。
但我知道不是！“观察者”？“错误冗余的意识集合体”？“祂苏醒，一切重置”？
归墟这鬼地方，比我想象的还要诡异复杂！它们内部居然还有这种东西存在？而且它们似乎极度恐惧那个即将苏醒的“祂”！
没时间细想了！不管它们是啥，现在这是我唯一的希望！
用“源初”之力勾勒那符文？源初之力……是指心垣镜最根本的力量吗？可我到现在也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一样偶尔用用，根本谈不上掌控！
试试！必须试试！
我再次拼命凝聚心神，这一次，不再是简单地激发眼睛的力量，而是尝试着沉入心海深处，去触碰那面自家族传承以来就伴随着我的古镜碎片。
感受它的纹路，它的呼吸，它最核心的那一点微光……
一次，两次……失败。神识像是撞在铁板上，震得我头晕眼花。
外面的嗡鸣声还在规律地响着，像是倒计时的钟摆，提醒我时间不多了。
我发狠似的，几乎是用自残的方式压榨着最后的神魂本源，不顾一切地去沟通心垣镜！
咔嚓……
仿佛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在灵魂深处响起！
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古老、更加纯粹、带着一丝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意志的力量，猛地从镜中反馈回来！
就是现在！
我引导着这股微弱却本质极高的力量，凝聚于指尖——虽然手指被固定着无法动弹，但那股力量已然透出！
凭借着记忆，我以神念为笔，以那丝“源初”之力为墨，艰难无比地、在那冰冷的金属墙壁上，虚空勾勒出那个复杂而古老的符文！
每一笔都沉重万分，消耗着我仅存的精神和力量。
当最后一笔落下——
嗡！！！
整个静滞间猛地剧烈一震！
那令人窒息的困倦气息瞬间消失！压制着我灵力和神念的静滞场竟然真的出现了短暂的失效！
虽然只有一瞬，但我体内干涸的力量立刻开始自发地缓缓流转起来！
成功了？！
还没等我高兴——
嘀嘀嘀——！！！
尖锐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空间！红色的警示灯疯狂闪烁，将小小的静滞间映照得一片血红！
“警告！静滞单元7B失效！”
“检测到未授权能量波动！”
“安全协议触发！立即镇压！”
冰冷的合成音咆哮着！
完了！还是被发现了！
我心头刚升起的那点喜悦瞬间被浇灭。
但就在这警报大作，一片混乱的当口——
我对面的金属墙壁，那枚符文刚刚消失的地方，突然无声地裂开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！
缝隙后面，不是冰冷的金属廊道，而是一条更加昏暗、布满了粗糙管道和废弃线路的狭窄通道！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和尘埃的味道！
是维护通道？！那条符文竟然还能打开这种漏洞？！
根本没时间思考这是不是另一个陷阱！
身后的墙壁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，显然镇压力量马上就要到了！
跑！
我爆发出刚刚恢复的那点可怜灵力，猛地挣脱了已经有些松动的金属环扣，像条泥鳅一样，毫不犹豫地钻进了那条狭窄昏暗的通道！
就在我身体完全没入通道的瞬间——
轰！
一道炽热的能量光束狠狠轰在我刚才所在的位置，将那张金属板床瞬间气化！
我头也不敢回，手脚并用，沿着这条满是油污和锈迹的管道拼命向前爬！
身后传来追兵进入静滞间的嘈杂声响和更加刺耳的警报！
它们追来了！
这条通道并不长，很快我就看到了前方一点微弱的光亮出口。
我奋力爬出去，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、布满各种巨大管道和阀门的昏暗空间。这里像是整座“观测棱镜”的下层维护层，空气浑浊，噪音巨大。
该往哪跑？！
就在我惊慌四顾，不知所措的时候——
啪嗒。
一个小小的、不起眼的金属片，从上方一根管道的缝隙里掉了下来，正好落在我面前。
我下意识地捡起来。
那金属片入手冰凉，上面用一种奇怪的颜料画着一个极其简陋的箭头符号，指向左侧一条更加阴暗的岔路。
箭头下面，还有一行小字，依旧是那种直接映入意识的信息：
“想活命，跟我走。”
“——你的‘同类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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