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永远不可能真正了解谁，除非你穿上他的鞋子，陪他走上一段。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，也永远不会有一模一样的境遇。”
——哈珀·李《杀死一只知更鸟》
不知过了多久，沈萱缓缓地睁开眼睛。
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体各处传来的、被良好抑制后的沉闷痛楚，尤其是右肩和左腿的贯穿伤，但一种清凉舒缓的药力正持续渗透，修复着受损的组织。
她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换上了一身宽松的医疗服装，躺在一间充满未来感的医疗舱内，墙壁是柔和的乳白色自发光的材质，各种精密的生命监测仪器无声地运行着，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奇异草药的混合气味。
目光扫过房间，她被一侧墙壁吸引。那里并排陈列着几个巨大的透明生态罐，里面盛放着幽蓝色的营养液。浸泡在其中的，是一些令人心惊的妖物器官：一颗仍在微微搏动、覆盖着青黑色鳞片的巨大心脏；一截蜿蜒扭曲、闪烁着金属光泽的脊椎骨；甚至还有一个不断分泌着墨绿色粘液、又被营养液迅速中和的腺体……
这些显然是研究样本。沈萱感到一丝寒意。
“哦？醒得比预期快了将近十二个小时。青丘血脉的恢复力，数据库果然没有夸大其词。”一个温和而理性的声音响起。
沈萱转头，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、戴着金丝边眼镜、气质斯文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，手里拿着电子病历板。
“你是？”
“杨博士，这里是507局华东分局下属的特殊生物医疗中心。你昏迷了三天。伤势很重，但恢复情况超出预期。”杨博士走上前，检查了一下仪器数据，“感觉怎么样？”
“还好……谢谢您。”沈萱声音有些沙哑，她犹豫了一下，还是问道：“博士，那条鳝妖……”
“目标已被成功收容，正在高压禁锢单元接受深度分析和净化处理。”杨博士的语气平静无波，“它的生命力和怨念都异常顽强，是个极有价值的研究样本，尤其是其体内的龙源反应。”
听到净化两个字，沈萱莫名的心中一痛。
杨博士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，解释道：“罗睺队长已经调查清楚了，它手上沾的血太多了。另外罗睺队长交代过，你醒了可以去指挥中心找他。他们应该还在开会。出门右转，第三个路口左拐，看到银色双扇门就是，记得换身衣服。”
沈萱道谢后，慢慢起身。虽然还有些虚弱，但已能行走。她依言走向指挥中心，心中对鳝妖的结局有了模糊的答案。
指挥中心的门虚掩着，里面传来罗睺冷静的汇报声和一个充满威严的陌生声音。
沈萱轻轻推门进去。罗睺、老刀、琉璃都在，主位上坐着一位身着深色中山装、头发花白、目光锐利的老者——总部的陈局。
“…综上所述，此次王家村任务，成功收容地阶初级妖物一件（陈老儿），清除地阶中级妖物威胁一件（鳝妖）。但成本核算结果非常不理想。”陈局的声音带着压力。
“按照局内规定，C级（地阶初级）目标，基础奖励500万。B级（地阶中级）目标，基础奖励1000万。A级（地阶高级）则为2000万。”
老刀眼中刚升起一丝期待，立刻被接下来的话浇灭。
“但是，”陈局话锋一转，“这些奖励需要扣除所有任务成本：弹药损耗、设备折旧、特别是战场清理和‘妖痕’净化费用！你们这次在运河边的战斗，动静太大了！”
*(画面切回战斗尾声)*
*罗睺看到沈萱重伤濒死，眼中瞬间布满血丝，几乎失控；老刀咆哮着将重炮火力倾泻到极致；是琉璃最先发现沈萱还有生命体征，以最快速度将她带离交给医疗队。随后，罗睺和老刀才强压怒火与悲痛，换上重型防护服和强效遏制装置，与支援队伍一起，艰难地将那疯狂挣扎的鳝妖彻底制服。现场一片狼藉，河堤破碎，稻田被毒液污染腐蚀，妖力残留形成的“妖痕”遍布四方。*
“河坝修复、稻田置换、特别是‘妖痕’清理！”陈局加重了语气，“战线拉得太长，污染浓度高，投入成本初步估计两千万！”
*(画面切至清理现场)*
*几位穿着全封闭防护服的后勤人员正操纵着仪器喷洒特效中和剂，一边清理一边嘟囔着：“那帮四肢发达的家伙，又搞这种工，哦耐哦！”*
*这时，一位王大妈冲到田边，看到自家一片狼藉、发黑腐烂的稻子，顿时捶胸顿足，嚎啕大哭：“俺的稻子啊！天杀的啊！你们这造的什么孽啊！”说着竟抄起带来的大扫帚，追着一个离她最近的、正忙着做记录的后勤小伙子就打。旁边的清理人员看得目瞪口呆，默默抓紧手里的活。*
*那小伙子狼狈躲闪，累得气喘吁吁，终于停下喊道：“大娘！别打！别打！我们赔！按规定赔！”*
*王大妈这才停下，抹着眼泪问：“赔？赔多少？”*
*这时后勤队长赶紧拿着喇叭喊：“乡亲们！所有损失，都去村委会登记！核实之后，统一按规定补偿！”*
*这一喊，周围原本看热闹的村民瞬间围了上来，七嘴八舌：“俺家田埂被你们‘实验机械’压塌了！”“俺家稻子被你们‘实验药剂’熏得都不灌浆了！”“俺在田里摔一跤是不是你们‘实验震动’搞的？”……场面一度失控。工作人员头皮发麻。听说后来还有村民半夜去找村支书，有拿鸡鸭的，有拿烟茶的，甚至还有拿“虎”（假的）鞭的，名义上说给村支书补补，其实无非是想“多报几分地”……*
陈局揉了揉眉心：“…所以，隐性成本巨大。按常规算法，你们这次任务净收益为负，是要倒扣工资的。”
会议室气氛一凝。
“不过，”陈局语气稍缓，“总部考虑到两个目标均含有特殊物质‘龙源’，研究价值极高，特批给予基础奖励50%的特殊津贴。最终核算，任务净奖励为350万元。按照小队贡献度分配。”
他目光扫过众人：“我知道情况特殊，你们遭遇了强敌，队员重伤，事急从权。总部不予批评，但下不为例。以后行动，务必更多考虑后续影响和控制成本。”顿了一下补充道：“还要注意安全。”
罗睺代表小队平静回应：“是，明白。”老刀和琉璃也点头，并无怨言。
陈局离开后，罗睺走到沈萱面前，递给她一个深蓝色的证件盒。
“沈萱，鉴于你在本次任务中的表现，经申请和审核，你现已转为正式成员。这是你的证件。”
沈萱打开，里面是精致的ID卡：
**姓名：沈萱**
**编号：CN507-07-006**
**隶属：国家超自然现象研究与管控总局-第七特别行动队**
**权限等级：C级作战人员**
**贡献度：累计值75（可使用值75）**
“罗队，这个贡献度是？”沈萱好奇地问。
“这是内部功勋系统，”罗睺解释道，“衡量你对组织的价值和贡献。贡献度的算法很复杂，通常一只普通地阶初级妖兽计10点左右，中期30点，后期90点。但实际计算还会考虑妖物的特殊性、任务难度、情报价值等。比如这次捕获的两只妖物都含有龙血，研究价值极高，所以基础分值上浮了不少。”
他语气郑重：“贡献度可以在内部系统兑换各种物资：定制冷兵器（特殊材料锻造，能更好传导或抵御妖力）、高级防护服、稀有药材、甚至……偶尔会出现能助益妖物进阶的稀有资源，比如妖丹、灵髓等。”
听到“妖丹”，沈萱心里下意识一紧。
罗睺似乎看出了她的疑虑，补充道：“不用担心伦理问题。这些妖丹来源都是经过严格审核的，主要来自那些十恶不赦、被清除的妖物，或者其他一些特殊渠道（如古代遗迹发掘），并非滥杀所得。”
他继续道：“如今天地灵气枯竭，这类资源对妖族而言无比珍贵，不仅能提升修为，更是延长寿命的关键。除了提升生存率的装备，这才是你贡献度最大的用途所在。之前就有妖协成员凭借功勋兑换了一枚地阶妖丹，成功突破到了地阶高级。”
沈萱心中一震，瞬间明白了贡献度的巨大价值。
“另外，”她好奇地问，“队长，刀哥，你们……为什么能拥有对抗地阶中级妖物的力量？”人类的身体按理说应该很脆弱。
罗睺似乎料到她会问：“21世纪以前，对付妖物主要依靠龙虎山、茅山等地的真人们。但入世的高功法师越来越少。转机发生在21世纪后，我们的科学家在妖族灵力来源和生理结构研究上取得突破，结合量子技术的飞跃，终于开发出‘妖丹种植技术’。”
“以妖丹为核心，通过量子手术技术，植入经过严格筛选的人类体内——首要条件是绝对忠诚于国家和人民，其次是人品、心性和综合素质。植入成功后，身体会得到全方位强化，拥有堪比妖族的力量、速度乃至部分特殊抗性，得以与之抗衡。”
“但弊端也很明显：技术所需资源极其稀有；改造后等级基本固化；想要进阶，不仅需要足够高的贡献度和资历，进阶资源还需自己大部分承担，且成功率极低…这些以后慢慢再告诉你。”罗睺拍了拍她的肩膀，“现在，先好好享受你的假期吧。”
这时，沈萱的终端（罗队新给了她一部内部手机，原手机被鳝妖损坏）收到信息，显示奖金已到账：**￥487,650.00**(总奖励*她的任务贡献率折算)。
看着这串数字，沈萱眼睛亮了起来！这可比她前世当社畜时赚得多多了！她立刻开始畅想：换个大点的房子，给爸妈买好多东西，存下一笔钱……未来一个季度的生活，似乎充满了阳光。
数日后，王家村外已恢复平静的运河段，一个巨大的、浑浊的水泡无声无息地从河心深处冒起，“啵”地一声破裂，带起一圈诡异的涟漪，旋即消失。
同时千里之外，云雾山巅的古道观外，一位神秘道人负手望气，手中古旧的罗盘指针微微颤动。他轻叹一声：“龙源动，妖氛起，潜鳞窥世…看来这承平已久的天下，终究是要不太平一段时间了。唉，多事之秋啊……”
身影悄然融入观中薄暮。
沈萱并未察觉这些远方的波澜，她正怀着对未来的期待，走出了507局的大门，准备开始她的假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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