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看三人攻势不减,杀意凛然,似乎下一击就要将其彻底终结。那蚯蚓妖竟猛地缩成一团,用那张被打得凄惨的老人脸,发出了一声尖锐又带着极度惊恐的哀嚎,口吐人言,还是地道的济市方言:
“哎呦俺的娘来!别打了别打了!按说老丝儿(老师傅),恁们行行好,别再揍了!再打真嘞就玩儿完了!俺服了!真服了!”
这突如其来的求饶声,让罗睺三人都是一愣。老刀率先反应过来,扛着步枪往后撤了半步,粗声粗气地嘟囔:“嘿,感情这玩意儿能听懂人话啊!我还以为又跟之前黄河口那头黑蛟似的,只会瞎吼听不懂人话,白瞎我憋了半天的战术术语,合着全对牛弹琴了!”
陈老儿在心里暗自吐槽:“恁也没问啊!上来就跟有深仇大恨似的,举着家伙追着俺打,子弹、刀刃没停过,连个喘口气开口的机会都不给,这能怪俺没说话?”可这话也就敢在心里翻涌,面上依旧是一副惊恐到极致的模样,人脸肿得快看不清眉眼,嘴角还挂着血丝,连呼吸都带着“嗬嗬”的气音,生怕哪句话没说对,再招来一顿揍。
罗睺很快收敛神色,指尖在战术手套上轻轻敲击,打了个“围控”的手势。老刀和琉璃立刻移动脚步,三人呈三角阵型将蚯蚓妖牢牢圈在中间,能量武器的枪口依旧稳稳锁定着它,枪身泛着的幽蓝微光,在昏暗的洞窟里显得格外刺眼。“保持警惕,别大意。”罗睺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,冷冽中带着一丝谨慎,“姓名,来历,一五一十说清楚。敢有半句隐瞒,后果你清楚。”
那蚯蚓妖哆嗦着,连环节状的躯体都在微微颤抖,用那张肿得变形的脸忙不迭地回答:“俺…俺自己给自己取了个名叫陈老儿…本体就是条普通的土蚯蚓,打从记事起就在这村里地下生活,钻土找腐叶吃,从没敢往地面上多待。俺能开灵智、会说话,全靠光绪年间那晚上的怪事!”
它浑浊的白眼仁微微抬起,像是透过洞窟的黑暗,看到了遥远的过去,声音也带上了几分恍惚:“那时候俺还没指甲盖大,每天就知道在土里拱来拱去,找些烂草根、腐树叶填肚子。有天半夜,天上突然下起瓢泼大雨,雨点砸在地面‘噼里啪啦’响,土里头又潮又闷,俺憋得实在难受,就循着本能往地面钻——费了半天劲,终于用脑袋扒开一层薄泥,把半截身子探了出去,刚想张嘴呼吸口新鲜空气,就听见头顶传来‘轰隆’一声巨响,震得土层都在晃,连雨点都跟着颤!俺吓得魂都快没了,立马缩回洞底,蜷成一团不敢动。可没过一会儿,就闻见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香味——不是腐叶的霉味,也不是草根的涩味,倒像是秋阳晒透的蜜枣,甜丝丝的,还带着点温乎气,顺着土缝一点点往俺鼻子里钻,勾得俺肚子里的馋虫直叫唤,连害怕都忘了大半!”
陈老儿咽了口唾沫,语气里满是时隔百年仍未淡去的回味:“俺实在忍不住,又慢慢把身子探出土层,这回没敢冒失,只把脑袋露在外面,借着闪电的光往香味来处看——天上的云黑得跟泼了墨似的,雨下得跟天河决了口似的,紫莹莹的闪电‘咔嚓’一声劈下来,把夜空照得跟白昼似的!村东头的河沟里,砸着个老大的家伙,浑身盖着黑鳞,跟老铁片似的,还泛着冷光,雨水打在鳞甲上,溅起的水花都是黑红色的。它头上的角断了一截,沾着黑血混着雨水往下淌,爪子还在微微抽搐,看样子是没气了。而那勾人的香味,就从它脖子断口处飘来的,一颗核桃大的珠子滚在泥里,裹着点黑血,却挡不住那股甜香,跟有魔力似的,直往俺心里钻!”
“俺当时饿疯了,也不管那大家伙是啥怪物,趁着天黑雨大没人来,飞快地爬过去,一口就把珠子吞了——那珠子刚进肚子,立马就跟揣了个小火炉似的,暖烘烘的甜意顺着身子往四肢窜,连常年钻土沾的冷意都散得一干二净,浑身的土腥味都淡了不少,舒坦得俺差点哼出声!俺还想再找找有没有剩下的,结果第二天雨停了再去河沟,那大家伙没了!就剩点黑鳞和一滩带着甜香的湿泥,跟做梦似的,俺还以为是自己饿糊涂了出现幻觉!”
“后来俺就靠着那珠子,慢慢跟变了样似的。”陈老儿的人脸勉强挤出几分得意,可很快又垮了下来,“土钻得比以前快了三倍,活得也久了,以前只能活一两年,自那以后,十年、二十年过去了,俺还活着。又过了几十年,俺居然能听懂地面上人的说话声,再后来,脑子越来越清楚,还慢慢长出了这张脸。平时听村里人拉呱,才知道那大家伙是黑龙,俺吞的是龙源!是龙身上的精气凝出来的宝贝!”
它叹了口气,声音里满是惋惜,浑浊的眼睛也耷拉下来:“这些年俺没少在这几百米深的地下钻,东找找西找找,就盼着再找着点龙源碎片,或者再等来条龙,可啥都没有。俺就守着村里这一亩三分地的地下,饿了吃点腐叶,困了找个干燥的土洞睡觉,下雨天闷得慌还会钻出去透透气,除了偶尔往上探探气,连地面都不敢多待,真没害过人啊!”
此时,守在遏制场外的沈轩,半狐化的耳朵正微微颤动。即便有能量屏障削弱声音,他那远超常人的听觉,还是将陈老儿的话断断续续听了个大概。“坠龙”“龙源”“王家村”“河沟”……这些字眼钻进耳朵,像一颗颗小石子,在他心里激起层层涟漪。他猛地想起小时候听村里老人说过的旧事——王家村以前本是连在一起的庄子,老人们总说那地界像条卧着的龙,后村的地势高,是“龙头”,前村挨着河,是“龙尾”,中间本该是“龙身”的地方,建国后分村时盖了村里的小学。那时候他还跟着同龄的伙伴一起起哄,笑说“老人们净编瞎话骗小孩”,现在听陈老儿说起光绪年间的坠龙事,再联想村里的布局,心里顿时泛起一阵异样的波澜。
他甚至记起小学操场西北角有块凸起的土坡,当年他们总爱在坡上追逐打闹,村里的老支书路过时,总会板着脸喊:“别在那瞎跑!塌了把你们埋底下!”那时候只当是老支书怕他们摔跤,现在想来,或许那土坡真和“龙身”有关,老支书的叮嘱也不是随口说说。
“没害过人?”罗睺的声音陡然拔高,将沈轩的思绪拉回洞窟。他往前迈了一步,目光如探照灯般落在陈老儿身上,“那村里近期的离奇死亡事件,跟你有没有关系?还有,西边煤矿前段时间的塌方事故,是不是你搞的鬼?”
陈老儿那张人脸瞬间露出明显的茫然和惊恐,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,连带着缩小了一圈的躯体都在晃动:“死…死人了?俺不知道啊!真不知道!俺平时都在几百米深的地下睡觉,地面上的动静听得模模糊糊,就知道最近人多,没听说死人的事啊!”
它顿了顿,像是突然想起什么,眼神躲闪了一下,声音也低了下去:“煤矿塌方…那事儿俺倒是知道。前段时间俺在地下睡觉,总听见上面轰隆隆的,还伴随着机器的响声,后来才知道是煤矿往深处挖,都快挖到俺的老窝了。俺怕他们把土层挖松,把俺的领地弄塌,就趁着后半夜没人,悄悄把那片松动的煤层弄塌了点,想着能挡挡,省得他们再往深处挖。俺真没想着害人,就想保住自己的窝啊!”
罗睺眼神锐利地盯着它,观察着它的微表情——人脸虽肿,却没看出明显的撒谎痕迹,语气里的慌乱也不像是装的,尤其是提到“保窝”时,眼神里的执着格外真实。他和老刀、琉璃交换了一个眼神,从彼此的目光里都读出了判断:陈老儿或许真不知道村民死亡的事,那些事件大概率另有隐情;而煤矿塌方,倒像是这老蚯蚓出于“护领地”的本能做出的举动,算不上主动害人。
“无论你是否故意,你的存在和活动已对地面安全构成威胁,并涉嫌破坏地质结构、影响公共安全。”罗睺收回目光,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冷静,“根据《超自然生物管理条例》第三章第七条,我们需要将你带回总部进行进一步审查和评估。你有权保持沉默,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被记录在案,作为后续评估的依据。”
迫于三人强大的武力威慑,还有那还在嗡嗡作响的遏制器不断散发着能量波动,陈老儿哪敢说个不字,哭丧着脸连连答应:“俺跟恁走,俺跟恁走…只要别再打俺,别把俺丢在黑牢里,让俺干啥都行!俺保证听话,再也不随便弄塌煤层了!”
话音刚落,那庞大的蚯蚓妖躯体突然散发出微弱的白光,像是被抽走了多余的能量。环节状的躯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收缩、折叠,原本数米长的巨躯,一点点缩小,最终缩成了只有一人多长、手腕粗细的模样,活像一条放大版的蚯蚓。那张苍老的人脸也跟着缩小,嵌在头部顶端,眉眼挤在一起,显得越发怪异滑稽。
琉璃上前,从战术装备袋里取出一个银白色的金属项圈——“锁妖环”。项圈表面刻着细密的符文,内嵌的微型指示灯闪烁着淡蓝微光,边缘还缠着一圈极细的抑魔金属丝,在灯光下泛着冷光。她小心地将项圈套在缩小后的蚯蚓妖颈部,“咔哒”一声轻响,锁妖环自动收缩贴合,符文瞬间亮起,形成一道透明的能量屏障,将其体内的妖力牢牢压制。
陈老儿顿时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,软趴趴地瘫在地上,只有那双浑浊的白眼仁还在无助地转动,嘴里发出微弱的呜咽:“俺的妖力…俺的妖力没了…别拿走俺的妖力啊…”
“只是暂时压制,不是剥夺。”琉璃冷冷开口,后退两步,将其纳入视线监控范围,“老实点待着,别耍花样,不然有你好受的。”
“目标已收容,妖力压制完成。”罗睺对着通讯器下达指令,声音里终于多了一丝放松,“老刀,联系后勤和技术小组,让他们带勘测设备和收容舱下来,对井底洞窟、周边地质以及河沟旧址进行详细采样;琉璃,你负责看管目标,每五分钟汇报一次它的状态;沈萱,解除外围警戒,通知地面人员可以放松戒备,但要守住出入口,禁止无关人员靠近。”
沈轩应声上前,手指在战术头盔的控制面板上轻点,解除了外围的警戒信号。他的目光忍不住落在瘫在地上的陈老儿身上,又想起老人说的那些传说——若陈老儿说的坠龙是真的,那这里会不会藏着更多关于龙的秘密?村民的离奇死亡,会不会和这些变化有关?这些疑问像藤蔓似的在他心里悄悄扎了根。洞窟里的灯光依旧明亮,可沈轩却觉得,王家村的秘密,才刚刚掀开一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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