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议题如同一颗重磅炸弹,在庇护所本就紧绷的空气中轰然引爆。
会议在基地的露天广场上召开,所有幸存者,无论老幼,都必须参加。
阿强站在临时搭建的木台上,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。
他的声音通过一个老旧的扩音器回荡,带着滋滋的电流声,却字字清晰地砸进每个人的心里。
“全体都有!今天召集大家,只为一件事——林渊的安全!”
话音刚落,人群中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。
小雅一步迈上台,手里捏着一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。
她的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,声音激昂而高亢:“各位,我们不能再用旧的眼光看待问题了!林渊哥的存在,是我们所有人能活到今天的基石!他的一次次‘奇迹’,从净化水源到驱散尸群,哪一件不是在鬼门关前把我们拉了回来?保护他,就是保护我们自己,保护人类最后的火种!我提议,立即成立‘林渊安全护卫队’,并设立三级警戒制度!一级,林哥在核心区活动时,护卫队内圈警戒;二级,林哥进入工作区,巡逻队外圈封锁;三级,林哥若需外出,必须由阿强队长亲自带队,人数不少于十人!同时,我建议设立饮食专供,所有食物和水都必须经过三人以上的检验!并且,林哥的所有行动,都必须向指挥部提前报备!”
她的话像一连串炸雷,震得林渊头皮发麻。
他猛地从人群中站起来,高高举起手,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:“我反对!我只是个普通人,不是关在玻璃柜里的展品!”
他的声音很大,但在广场上数百人汇聚的意志面前,却显得如此单薄。
小雅的目光扫过他,非但没有退缩,反而更加激动:“林哥,我们知道您谦虚,但事实不容辩驳!您的安全,高于一切!”
“没错!林哥的安全最重要!”
“我们不能再让林哥冒险了!”
人群中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应和声,几乎将林渊的抗议彻底淹没。
阿强抬手示意安静,目光沉重地看着林渊,然后转向所有人:“现在开始投票。同意小雅提议的,请举手。”
一瞬间,广场上举起了数百只手臂,像一片密不透风的森林。
老人,孩子,战士,后勤人员……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。
“反对的,请举手。”阿强再次喊道。
林渊孤零零地举着手,环顾四周,却发现再没有第二个人响应他。
他苦涩地放下手臂,选择了弃权。
他连反对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“我宣布,”阿强的声音如同法官落槌,“‘林渊安全护卫队’成立提案,全票通过!从今天起,林哥的出行,必须配备双人岗哨,二十四小时轮换,无缝衔接!”
会议结束,林渊感觉自己像被抽空了灵魂。
他成了这座基地的“吉祥物”,一个活着的图腾,却失去了最宝贵的自由。
当晚,压抑的感觉让他喘不过气来。
他需要出去走走,哪怕只是在基地外的废墟上吹吹冷风。
趁着夜色,他避开所有人的视线,凭借着记忆摸到了一段相对偏僻的围墙。
这里是监控的死角……至少以前是。
他深吸一口气,手脚并用地攀上墙头。
然而,就在他翻身跨越的瞬间,一道刺耳的蜂鸣声陡然撕裂了夜的寂静!
墙头顶端,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红外线感应器爆发出耀眼的红光。
几乎是同一时间,三道雪亮的探照灯光柱从不同方向猛地锁定了他,将他钉在墙头,无所遁形。
“不许动!”
“目标已锁定!重复,目标已锁定!”
十秒钟之内,三支全副武装的巡逻队从阴影中飞速合围,十几支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地对准了他。
小刀提着一盏大功率手电筒,满脸苦笑地跑在最前面,光柱晃得林渊睁不开眼。
“林哥,别为难我们了。会议一结束,阿强哥就带人把整个基地的防御系统升了三级。现在,别说是您,就连基地里养的那条狗都知道,您不能乱跑。”
林渊颓然地从墙上滑了下来,心中最后一点侥幸也化为泡影。
他无奈地返回自己的房间,推开门的刹那,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房间已经彻底变了样。
墙上贴满了手写的“十大神迹时间轴”,从他第一次意外找到水源,到上次尸潮中那道“神秘”的落雷,都被详细地记录、分析、解读。
桌子上,不知被谁摆上了一排用弹壳和木片做成的简陋“祈福牌”,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“林哥保佑”、“平安顺遂”。
就连他床头那盏用了很久的旧台灯,都被换成了一个厚重笨拙的军用防爆款。
这里不再是他的卧室,而是一个活生生的“救世主纪念馆”。
“咚咚。”敲门声响起,苏沐晴走了进来。
她似乎对房间的变化毫不意外,只是将一份文件递给了他。
“这是‘希望计划’的第一阶段总结报告。”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,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你上次带回来的地图和情报非常关键。目前,已经有七个小型幸存者营地通过我们留下的暗号取得了联系,他们都表示愿意归附我们,总人口超过八百人。我们需要建立一个更高效、更统一的管理体系。”
林渊烦躁地翻了两页,上面全是人员架构、物资调配和防御部署的复杂表格。
他猛地将文件扔在桌上:“我不干!我不是什么领导!我连我们小区业委会的停车费都没收明白过!”
苏沐晴没有动怒,只是静静地看着他,眼神清澈而锐利:“没人要你发号施令。阿强负责军事,我负责内政,小雅负责后勤。但你需要成为一个‘象征’。”
“象征?”林渊自嘲地笑了。
“对,”她点头,“一个希望的象征。当那八百人来到这里,看到你,他们就会相信这里是安全的。你甚至什么都不用做,只需要坐在那儿,就能让人安心。这就是你现在最大的价值。”
第二天,苏沐沐的话就以一种荒诞的方式得到了验证。
一支新投奔的幸存者队伍里,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突发急性阑尾炎,情况危急,必须立刻手术。
基地的医疗条件简陋,但好在有一位退休的外科医生。
手术最大的难题,是需要一台绝对稳定的发电机,来维持无影灯和生命体征监测仪的运转。
那台老旧的柴油发电机,平时总是时不时地抽风,没人敢保证它能在关键时刻不出岔子。
当医生面色凝重地提出这个问题时,手术室外所有人的目光,“唰”的一下,齐刷刷地聚焦在了林渊身上。
那眼神里充满了期待、恳求和一种不容置疑的信任,仿佛只要他站在发电机旁边,那台老爷车机器就不会熄火。
“林哥,拜托了!”孩子的母亲直接跪了下来。
林渊百口莫辩,最终被半推半就地“请”到了手术室门口的发电机旁“镇场”。
他全程缩在一张小椅子上,紧张得手心冒汗,连大气都不敢喘,生怕自己一动,发电机就真的停了。
三个小时后,手术室的门开了,医生疲惫地宣布:“手术成功,孩子脱离危险了!”
外面瞬间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。
人们拥抱在一起,喜极而泣。
小雅更是当场举着扩音器,激动地向所有人宣布:“今天,是我们的‘光明日’!是林哥以静制动,稳固神力,才保证了电源的稳定,拯救了孩子的生命!”
林渊坐在那儿,听着周围对他的赞美,只觉得这个世界魔幻得让他想哭。
那天晚上,小刀主动找上了门。
他不再是巡逻时的严肃模样,手里捏着一张画得有些粗糙的图纸,脸上带着一丝讨好的笑容。
“林哥,我知道您这几天憋屈。”他把图纸在林渊面前展开,“这是我给您设计的‘安全屋’。就在您房间下面,我打算挖个地窖。万一您想躲个清静,或者……我是说万一,基地真出了什么事,您能有个地方待着。我能给您做个隔音最好的密室,还带一条应急通道,能直接通到基地外面的下水道。”
林渊看着那张画满了各种标记和尺寸的图纸,看着小刀那双充满诚意和关切的眼睛,一直强压在心头的委屈和不解,忽然间涌了上来,鼻子一酸。
“你们……为什么非得这么信我?”他低声问,声音有些沙哑。
小刀被问得一愣,挠了挠头,憨厚地笑了:“俺也说不明白什么大道理。俺只记得,上次尸潮,俺被卡在铁丝网上了,眼看就要被啃了。您当时明明可以自己先跑,却回头拉了俺一把。林哥,这世道,以前没人愿意救俺这种累赘。但您管了。”
简单的一句话,却比任何宏大的理由都更有分量。
深夜,林渊独自一人避开所有岗哨,来到了基地的屋顶。
这是唯一一个没有被严密监控的地方,因为大家都觉得他不可能从这里离开。
他静静地坐着,望着头顶稀疏的星空,心中五味杂陈。
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,苏沐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边,递过来一张照片。
照片是黑白的,画面有些模糊,但能清晰地辨认出一架飞机的轮廓,带着军用侦察机特有的翼形。
“军方的无人侦察机,高空拍摄的。根据飞行轨迹和信号强度分析,他们的前进基地距离我们,不足一百公里。”她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清晰,“他们快到了。是敌是友,还不知道。”
林渊看着照片,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。
他苦笑一声:“我现在,连逃跑都逃不出去了。”
苏沐晴没有接话,只是侧过头,静静地看着他,目光深邃如夜空。
“林渊,也许你不是救世主。但如果你走了,这个世界,会变得更糟。”
风拂过屋顶,吹动着两人的衣角。
林渊久久没有说话。
良久,他才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般,低声说了一句:“……那能不能至少,让我少背点锅?”
远处的天际,第一缕晨光正艰难地刺破厚重的阴云,预示着新的一天即将开始。
然而,迎接他们的黎明,并非宁静的曙光,而是一阵从基地大门口方向传来的、急促而尖锐的呼喊声。
那声音穿透了清晨的薄雾与刚刚建立的脆弱秩序,带着一种不祥的惊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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