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明握紧那截焦尾断箭,脚步未停。
前方土道已被逃难人群踏出深浅不一的脚印,尘土翻起,混着干涸的血迹。他贴着坡沿疾行,目光扫过远处三名黄巾先锋的背影——他们正挥刀驱赶几名老弱百姓,逼问是否有藏粮之地。一人踹翻担子,粗陶碗滚落碎裂,半块霉饼被踩进泥里。
他不动声色,悄然靠近身边几个衣衫褴褛的妇人。
“莫聚一处。”他压低声音,“散开走,往两侧林子绕,别让他们盯上。”
妇人抬眼看他,眼中满是惊惧,却还是依言分开,抱着孩子钻入枯草丛中。另有几名青壮见状也学着分散前行,或蹲身捡柴,或假装寻路,动作虽笨拙,却让整支队伍不再显眼。
那三名黄巾军在前方路口停下,其中肩扛麻袋者抽出砍刀,插进路边朽木桩,狞笑着对同伴道:“这帮细皮嫩肉的,跑不远。方才那个穿灰袍的,眼神不对劲,八成是个领头的。”
另一人点头:“追上去,割了舌头问问底细。”
江明早已伏身于一道野沟之中。
沟底湿泥冰冷,夹杂腐叶气味。他屏息不动,听着上方脚步渐近又远去。待声响彻底消失,他才翻身而起,抹去脸上泥屑,沿着沟壑向谷口方向潜行。
地势渐高,荆棘丛生。他攀上一侧陡坡,手肘抵住岩壁借力,掌心被尖石划破,血痕渗出却不曾停顿。前方谷口赫然显现,巨石上“避乱谷”三字在日光下斑驳可辨。然而谷口内侧有火把残烬堆叠,灰烬尚带余温,显然不久前有人停留。
他伏地观察片刻,不见人影走动,唯风卷灰屑飘散。
判断无人驻守后,他从一处岩缝滑入谷内,身形如豹,落地无声。
谷中荒凉远超预料。
地面龟裂,寸草不生。几堆朽木倒伏在岩隙之间,似是前人搭建窝棚所留,如今只剩焦黑支架。碎陶片散落各处,无一完整,连一口可用的水囊都未见踪影。他快步深入,试图寻找水源痕迹,在一处背阴岩壁下发现些许露水凝结,伸手轻触,仅够润唇。
随身干粮仅剩半块饼,水袋早已空荡。
他将饼掰成两份,一份收好,另一份塞入口中缓慢咀嚼,每一粒碎屑都不肯浪费。咽下后喉间仍觉干涩,但他已习惯忍耐。
夜幕降临,寒风自谷口灌入,刺骨如刀。
他在浅洞中蜷身暂避,以碎石围拢挡风,披风裹紧全身。洞外月光斜照,映出他手中那截断箭——羽尾焦黑,箭杆微弯,却依旧坚硬。他用拇指摩挲箭脊,指腹感受其纹理与重量,仿佛那是此刻唯一可信之物。
次日清晨,他起身巡查全谷。
东西不过三百步,南北狭窄曲折,最深处有一塌陷坑洞,深不见底,边缘碎石松动,稍有不慎便会坠落。他折下枯枝,在谷口、浅洞、水源点分别做记,标记方位以便再探。每一步都走得沉稳,目光不放过任何细微痕迹。
然而越查越是心沉。
无井无泉,存粮全无,若再来数十人避难,不出三日必因饥渴自乱。此地可藏身一时,却难以久居。他立于谷心,环视四周峭壁,如同被困铁笼。纵有智谋,无粮无水亦难施展。
正欲返回浅洞,忽闻谷口传来异动。
不是脚步,而是重物拖行之声,夹杂低语。他迅速隐入岩后,只露一线视线窥探。
两名黄巾军出现在谷口,手持长矛,腰挂酒壶。一人踢开灰烬堆,骂道:“昨日明明探到这里,怎会没人?”
另一人冷笑:“许是躲进了深谷。这地方鸟不拉屎,谁愿来?但上面说了,凡往西南去的流民,一个都不能漏。”
前者啐了一口:“那就搜!抢完粮食回营喝酒。”
两人提矛迈步,朝谷内走来。
江明屏息,手指缓缓移向腰后柴刀。刀刃钝,对敌不利,但若突袭得手,或可夺矛自保。
对方渐近,脚步踏在碎石上发出脆响。
一人忽然驻足,低头拾起地上一根枯枝——正是他昨夜所折,尚未掩埋。
“有人。”那人眯眼四顾,“刚走不久。”
另一人举矛指向浅洞:“去看看。”
江明伏在岩壁阴影中,呼吸微不可察。
他手中断箭已被握得发烫,指节泛白。此刻若现身搏杀,胜算不足三成;若继续隐匿,则需确保对方不会深入探查。
两名黄巾军逼近浅洞,矛尖挑开洞口碎石。
一人弯腰欲入,另一人却突然抬手示意止步。
“等等。”
他蹲下身,指尖抚过地面——一行新鲜足迹清晰延伸至岩缝深处。
他抬头,望向江明藏身的方向,嘴角缓缓扬起。
矛尖调转,直指岩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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