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院里再次响起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啪嗒声。
易中海干咳了一声，说道：“老刘，该你走了。”
可刘海中却突然站起身，棉袄的袖子不小心带了一下棋盘，发出哗啦一声响。
他盯着地上那枚滚落在雪地里的“炮”，喉结动了动，低声说：“……不下了。”
“二大爷，您别走啊！”许大茂一下子跳起来拦住他，“要我说，光天他……”
“说什么说！”傻柱拎着一只褪了一半毛的母鸡横插过来，“许大茂，你是不是闲得没事干？”
“有功夫在这儿说闲话，不如去把院里的雪扫了！”
闫富贵突然“哎哟”叫了一声：“光福！你在干什么呢？”
众人纷纷回头，只见一个少年正踮着脚往老槐树上挂什么东西。
仔细一看，原来是一串鞭炮，红色的纸壳在雪地里显得格外鲜艳，刺眼得很。
“我哥……我哥说过，他回来会带我放鞭炮的……”光福说话结结巴巴的，手指冻得像胡萝卜一样红。
那串小鞭炮看着就很廉价，引线处还露着黑色的火药。
秦淮茹心里突然一阵发酸。
她想起上个月在粮店排队买粮的时候，看见光福蹲在废品站，把旧书本拿去称重卖钱，原来他是为了换这挂鞭炮。
她正要开口说些什么，却听见贾张氏在屋里尖着嗓子喊：“淮茹！槐花尿床了！”
等秦淮茹手忙脚乱地给槐花换完床单，中院里已经吵翻了天。
许大茂举着一张《解放军报》大声嚷嚷：“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！南线侦察部队有伤亡……”
傻柱一把揪住他的衣领，把他往雪地里按，刘海中的咆哮声大得震得房檐上的冰溜子都簌簌往下掉。
“都住手！”易中海用搪瓷缸子敲了敲水缸，搪瓷缸发出嗡嗡的响声，“大过年的，像什么样子！”
他喘着粗气转向刘海中，“老刘，明天我陪你去一趟街道办，问问王主任……”
“问什么问！”刘海中突然怒吼起来，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，“老子就当没这个儿子！”
说完，他一脚踹翻了棋盘，黑色和红色的棋子哗啦啦地滚进了雪堆里。
西厢房传来“哐当”一声响。
秦淮茹转头看去，只看见西厢房的棉帘子在剧烈晃动——刚才光福肯定是扒在门缝里偷看。
雪越下越大。
傻柱闷着头给母鸡开膛，热腾腾的鸡肠子堆在报纸上。
许大茂揉着自己的脖子，沿着墙边偷偷往家走，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嘟囔着什么。
贾张氏趴在自家的窗台上，看得津津有味，连棒梗偷偷吃芝麻糖都没发现。
直到傍晚，暮色把积雪染成了蓝色，四合院才重新恢复了平静。
各个屋里陆续亮起了昏黄的灯光，蒸馒头的热气在玻璃窗上凝结成水珠，缓缓滑落。
夜已深沉，万籁俱寂。秦淮茹从炕上起身，走到火炉旁准备添些煤块，昏昏沉沉间，瞥见中院那棵老槐树下，有个佝偻着身子的轮廓。
刘海中正蹲在积雪里，一点一点地搜寻着散落在各处的象棋子。
他捡拾的动作十分迟缓，冻得僵硬的手指，好几次都没能稳稳捏住那颗刻着“帅”字、还带着一抹红漆的棋子。
到了后半夜，漫天飞雪总算停了下来。
秦淮茹迷迷糊糊间做起了梦，梦里工厂的大喇叭突然响起来，一遍遍地播报着喜报；可等她惊醒，才发现原来是儿子棒梗在一旁哭个不停。
她把棒梗搂进怀里，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，恍惚中，听见远处传来火车“呜呜”的鸣笛声。
月光透过窗玻璃照进来，玻璃上结着冰花，还布满了细小的纹路，光线落在炕席上，映出各种奇怪的影子，瞧着和小时候过年时剪的窗花特别像。
腊月三十的清晨，天刚蒙蒙亮，四合院里各家各户就陆续传来开门的声响。
每一户的女主人都裹着厚厚的棉袄，胳膊上挎着竹篮子，脚踩在积雪上，发出“咯吱咯吱”的声音，朝着菜市场的方向走去。
寒冷的风裹着细小的雪粒，打在人的脸上，却丝毫挡不住人们脸上洋溢的喜悦——一年到头，就数这顿年夜饭最珍贵了。
秦淮茹头上围着一条蓝色的头巾，手里紧紧攥着半斤肉票，正仔细地在案板上挑选着五花肉。
棒梗跟在她的身后，小脸蛋冻得通红，目光却紧紧盯着副食店柜台里的糖果。
“妈，傻叔说今天能吃到鱼呢！”棒梗吸了吸鼻子，手指头偷偷往玻璃柜台上蹭了蹭。
“别乱摸人家的柜台！”秦淮茹伸手拍掉儿子的手，随后转过身，对着售货员笑着说：“同志，麻烦给我称半斤五花肉，要肥一点的。”
售货员动作麻利地切了半斤五花肉，一边把肉递过去，一边说道：“一共六毛四分钱。”
秦淮茹心疼地从口袋里数出几张皱巴巴的零钱，心里暗暗盘算着，一会儿还得去换些豆腐。
贾张氏昨天就念叨着想吃白菜炖豆腐，说吃了这个，能保佑来年的日子过得清清白白。
中院里，傻柱正蹲在台阶上，“霍霍”地磨着菜刀。
菜刀在磨石上来回滑动，发出富有节奏的刮擦声，刀刃在清晨的光线里，泛着冰冷的寒光。
易中海揣着棉袖子，慢悠悠地走了过来，脚上的棉鞋踩在雪地上，发出“咯吱咯吱”的声响。
“柱子，年夜饭都准备得怎么样了？”易中海开口问道。
傻柱头也没抬，手腕轻轻一抖，甩掉了菜刀上的水珠，说道：“您就等着瞧好吧！鸡是刚杀的，鱼是活的，肉也是昨天刚买的。”
他的话还没说完，月亮门那边就传来了清脆的自行车铃声。
何雨水推着自行车走了进来，车把上挂满了网兜，自行车的后座上还捆着鼓鼓囊囊的行李包。
“哥！我回来啦！”何雨水朝着傻柱喊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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