纸鹤燃尽的瞬间，沈寒川掌心还残留着焦痕。他没动，也没回头，只是把那点灰烬攥进手心，任其随风散去。
顾明轩的脚步声在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，像条咬住尾巴的蛇，不紧不慢。
沈寒川忽然停下，抬手整理剑匣带子，动作随意得像是在拍灰。可就在袖口滑落的一瞬，他指尖轻点腰间账本，一道灵识无声注入。
【锁定信号源，匹配频率波段。】
账本页面微光一闪，红字浮现：【匹配成功。青岚宗杂役三级暗码，编号073——张小五。当前状态：低灵压，心跳偏快，未受致命伤。】
“原来是你。”沈寒川低声说了一句，没人听见。
他继续往前走，步伐没变，但下一秒脚底发力，借着头顶一道落雷炸响的刹那，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倒射而回，身形在雷光中扭曲一瞬，已消失在原地。
百丈外山坳边缘，乱石堆后。
三个被麻绳捆住的杂役弟子蜷在地上，脸色发白，嘴唇干裂。中间那人正是张小五，盘膝坐着，双手掐了个残缺的聚灵印，正用最粗浅的法门调息。
他怀里还有半张未烧完的符纸，蓝光刚灭，只余一丝青烟。
“你来了。”张小五睁眼，声音压得极低，“我就知道你能看懂。”
沈寒川蹲下，扫了眼三人手腕上的绳索——不是普通麻绳，是浸过雷浆的缚灵索，能锁修为，普通人碰一下都会麻痹。
“谁绑的？”
“顾云的人。”张小五苦笑，“说是奉了天雷阁密令，要清查秘境奸细。我一看就知道不对劲，他们根本不是青岚宗执法堂的装束。”
“顾云什么时候开始传讯的？”
“昨夜子时第一次，今早寅末第二次，刚才第三次。”张小五喘了口气，“每次都是那种蓝光符，一烧就碎，不留痕迹。但我偷偷记下了波频节奏——跟咱们宗门的不一样，带点颤音，像雷蛇吐信。”
沈寒川眼神一沉。
他知道那种符。
流电引，天雷阁七品传讯专用，需核心弟子令牌激活，全秘境不超过十人能用。
“你确定是他亲自发的？”
“我没看见人。”张小五摇头，“但传讯时，空中有股压迫感，像有人在远处盯着。而且……”他顿了顿，“第二次传讯后，东南方雷雾里闪过一道金纹，像是玉佩反光。”
金纹？血脉共鸣的雷印锁才会泛金纹。
沈寒川眯起眼，立刻唤出系统界面。
【输入关键词：流电引、雷印锁、波频颤音，关联近期情报。】
账本翻页，白纸黑字跳出血红提示：
【检测到加密密语，破译中……
关键词提取完成：
“玄冥深渊”
“引沈入局”
“碎片归我”
附加信息：目标人物顾明轩，行动代号‘钓龙’，任务时限：今日午时前。】
“钓龙？”沈寒川冷笑，“拿我当饵，还想吞龙？”
他收起账本，转头看向张小五：“你们藏好，别再发讯。这地方不安全。”
“那你呢？”
“我去会会那位‘顾兄’。”他站起身，拍了拍衣袖，“顺便看看，他到底准备了多少惊喜给我。”
张小五张了张嘴，想说什么，却被沈寒川抬手止住。
“听话。等我信号再撤，不管外面多吵，都别出来。”
说完，他转身走出山坳，脚步懒散，肩头微晃，像是刚从哪棵树下打了个盹回来。
雷雾深处，顾明轩还在原地等着，手里纸扇轻摇，脸上挂着惯常的笑。
“沈兄这一路走得慢，可是发现了什么？”
“没有。”沈寒川耸肩，“就是觉得这雷阵挺有意思，走着走着就想兜个圈。”
“哦？”顾明轩挑眉，“我还以为你去追什么线索了。”
“线索？”沈寒川笑了，“我这种小人物，哪配碰什么大线索。能跟着顾兄混点机缘，就不错了。”
顾明轩盯着他看了两秒，扇子轻轻敲了下手心：“沈兄真是谦虚。”
“实话实说罢了。”沈寒川拍拍他肩膀，往前走去，“走吧，不是说前面有宝贝吗？再不去，好东西都被雷劈成渣了。”
顾明轩没动，目光在他背影上停留片刻，才缓缓跟上。
两人重新踏上焦土小径，雷纹在脚下流转，空气中噼啪作响。
走了不到五十步，沈寒川忽然停下。
“对了。”他头也不回，“顾兄，你说这雷阵是谁布的？”
“据说是上古遗阵，无人操控。”顾明轩答得流畅。
“可我刚才看见一道金纹反光。”沈寒川缓缓转身，直视他眼睛，“在东南山坳那边，像是玉佩出鞘时的光。你有没有看到？”
顾明轩笑意不变：“雷光太强，我看不清。”
“也是。”沈寒川点点头，像是信了，“可能是我看花眼。”
他继续往前走，嘴里却漫不经心地说：“不过奇怪啊，我听说天雷阁有种传讯符，叫流电引，烧的时候会带颤音，像蛇叫。顾兄你是散修，应该没见过吧？”
顾明轩脚步微滞。
“没听过。”
“哦。”沈寒川应了一声，忽然加快脚步，“那就快点走，别耽误了正事。”
顾明轩站在原地，扇子握得更紧了些。
头顶乌云翻滚，第四道落雷正在凝聚。
沈寒川走在前头，看似放松，实则每一寸肌肉都绷着。他能感觉到，顾明轩的目光一直钉在他背上，像刀子在磨。
他知道对方在犹豫。
要不要现在动手？还是再等等，把他引到更深的地方？
“沈兄。”顾明轩终于又开口，“你真信这雷阵有宝？”
“不信。”沈寒川干脆回答，“但我信有人想我死。”
顾明轩一愣。
“你既然知道我想杀你，为什么还跟着我走？”他问。
“因为我想看看。”沈寒川停下，回头，嘴角扬起，“你到底能装到什么时候。”
“你以为你赢了？”顾明轩冷了脸。
“我没赢。”沈寒川摇头，“但我已经知道你要带我去哪了——玄冥深渊，对吧？”
顾明轩瞳孔骤缩。
沈寒川笑出声：“你说谎有个习惯，越是紧张，越爱用扇子敲手心。刚才你敲了三次，一次比一次重。再加上那几张蓝光符……你不像是来寻宝的，倒像是来交差的。”
空气凝固了一瞬。
顾明轩终于收了笑，扇子合拢，冷冷盯着他：“那你打算怎么办？揭穿我？杀了我？”
“都不。”沈寒川转身，继续往前走，“我要你亲自带我进去。”
“你疯了？那地方是死地！”
“我知道。”沈寒川声音低下来，“但我也知道，你们想让我死在里面。那我偏要去，还要让你亲眼看着——我是怎么把你的局，一口吞下。”
顾明轩没再说话。
两人沉默前行，雷雾渐浓，前方地势开始下沉，一条幽深裂缝横亘在路中央，边缘刻着断裂的符文，隐约渗出黑气。
裂缝尽头，隐约可见一座塌陷的石门，门楣上依稀能辨出四个字：
“玄冥之渊”。
沈寒川站在裂口前，抬头看了看天。
雷云压得更低了。
他伸手摸了摸剑柄，孤光剑安静地躺在鞘中，一动不动。
但他知道，真正的杀局，才刚刚开始。
他迈出一步，踩上通往深渊的石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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