尸体右手的拇指还在弯。
不是抽搐，是缓慢地、有节奏地蜷缩，像在拨动一根看不见的线。沈寒川没动，连呼吸都没变，但左手已经悄悄摸到了剑匣边缘。
咔。
指尖轻弹，孤光剑出鞘半寸，寒光一闪即收。
一道细如发丝的蓝线从尸体袖口弹射而出，快得几乎无法捕捉。它撞上尚未消散的禁锢场，瞬间炸成一团电火花，噼啪作响，在泥地上烧出几个焦黑小点。
账本震动了一下：
【检测到微型传讯蛊虫，已失效。奖励：下品灵石×1】
他没吭声，把剑推回去，顺手从怀里掏出一把瓜子，咔地嗑开一颗，嚼了两下才吐壳。
“三包瓜子都不够塞牙缝。”他低声说，“这系统越来越抠。”
话是这么说，人却没放松。他慢慢站起身，拍了拍衣角的泥，目光扫过那具已经开始发青的尸体。雷蛊都死了还能传信，说明对方根本不怕死——或者说，根本不在乎死人能不能说话。
这才是最麻烦的。
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影子。雾太浓，影子短得像被刀削过。于是他闭上眼，运转《太虚步》里的“息影诀”，灵力缓缓沉入丹田，体表波动压到最低，整个人像是突然从空气中淡出去了一截。
然后，他故意把一颗瓜子壳扔在地上，发出清脆的一声响。
静。
雾流得更慢了，仿佛连空气都在等下一个动作。
可就在那一瞬，他眼角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。
高崖那边，有一道极其微弱的灵光涟漪，像是铜镜反光时漏出的一丝波动。不到一息，立刻被遮住，但已经被他锁定了。
“看戏？”他在心里冷笑，“票钱都没带够。”
表面上，他却一屁股坐回石碑旁，双腿岔开，手搭在剑柄上，嘴里又嗑起瓜子来，咔咔作响，节奏轻松得像个刚打完架回家的混混。
其实神识早就顺着地脉延伸出去，沿着那道灵光反射的轨迹，一路攀上了高崖。
他知道，那人还没走。
甚至……可能看得更认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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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崖岩边，顾明轩握着铜镜的手指紧了紧。
镜面映出腐心沼的景象：黑水、残柱、坐着的人影。刚才那一连串动作太快，他只看清一半——斩杀干脆利落，破阵行云流水，连死后机关都能提前预判，这根本不该是一个外门弟子能做到的事。
尤其是最后那一剑。
切开衣袖的时机，精准到毫厘，连蛊虫弹出的角度都被算进去了。
“这不是运气。”他盯着镜中人影，声音压得很低，“这是经验。”
他原本以为沈寒川只是有点奇遇，靠着某种返宝类机缘勉强活下来。可现在看来，这家伙不仅实力远超凝气境，反应、判断、战斗直觉全都顶尖。更可怕的是，他杀人之后不逃不藏，反而坐在原地嗑瓜子，像在等人来看热闹。
这不是莽，是挑衅。
“他是不是……发现我了？”
念头刚起，镜面忽然晃了一下。
下面那人站起来了。
顾明轩屏住呼吸，手指微微调整角度，试图看清对方表情。可就在这时，沈寒川从怀里掏出了什么东西。
一块黑色金属片。
入手不大，但在掌心轻轻一旋，竟自己浮了起来，绕着他指尖转了一圈，嗡鸣声隐约可闻。
顾明轩瞳孔一缩。
那是剑器共鸣的征兆。
能引动兵器自主悬浮的，要么是绝世神兵，要么是持有者掌握了某种高阶御剑之术。而眼前这人，穿着最普通的外门劲装，背个破剑匣，腰上还挂着个像记账用的破本子……
可偏偏，这块碎片在他手里，就像认主了一样。
“好东西。”沈寒川低声说，嘴角扬起，“值得大人物亲自来拿。”
说完，他把碎片收回剑匣，拍了拍账本，大声道：“今晚加餐，十块上品灵石入账，够买三包瓜子了。”
然后一屁股坐下，盘膝闭目，像是彻底放松。
顾明轩站在崖上，手心出了汗。
他知道这句话有问题。
十块上品灵石？天雷阁执事哪来的这么多身家？除非……击杀奖励是真的。
而且是即时到账的那种。
他脑中飞速推演：如果这个人真的每杀一个敌人就能立刻获得资源和功法提升，那他的成长速度根本无法估算。今天杀执事，明天就能杀长老。再往后，谁拦得住？
“不能当棋子用了。”他咬牙，“这种人，要么控制，要么……毁掉。”
他正要收镜撤离，忽然听见下面传来一声轻笑。
“看够了？”
声音不大，却像针一样扎进耳朵。
顾明轩猛地一僵。
不是对着尸体说的。
是冲着高崖来的。
他迅速后退一步，将铜镜贴地收起，身影隐入岩壁阴影。整个过程无声无息，连一片落叶都没惊动。
但他知道，晚了。
那个人，从头到尾都知道他在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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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寒川睁开眼的时候，高崖上的灵光已经消失了。
他没追，也没动。
只是缓缓抬起手，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符纸，轻轻贴在账本封面上。符纸泛着微光，随即融入封面，像是被吸收了一样。
“匿息符用掉了，补一张。”他说，“下次再被偷窥，你得自己赔。”
账本没回话，界面却闪了闪，跳出一行红字：
【观察点+10，来源：顾明轩（情绪波动剧烈）】
他瞥了一眼，哼了声：“还算你有点用。”
接着，他从剑匣里抽出孤光剑，横放在膝上。剑身冷冽，倒映着灰雾和歪斜的石柱。他用拇指蹭了蹭刃口，发出细微的摩擦声。
“锈铁？”他自言自语，“下次见面，真送他一块也行。”
话音落下，他忽然抬眼，望向高崖方向。
那里什么都没有。
只有风穿过岩石缝隙的声音，像谁在喘气。
他不动，剑也不动。
直到一只乌鸦从崖顶掠过，扑棱棱飞远。
他这才低头，从怀里摸出最后一颗瓜子，咔地咬开。
壳落在泥里，滚了半圈，停在一个焦黑的小坑旁边——那是雷蛊爆炸留下的痕迹。
他看着那坑，忽然笑了。
“传信？监控？”
“我让你传，让你看。”
下一秒，他指尖一弹，瓜子壳飞出，精准落入坑中。
咚。
轻响之后，四周重归寂静。
远处的岩壁阴影里，顾明轩靠在石缝中，手中铜镜已被收入储物袋。他脸色发白，额角渗汗。
刚才那一瞬，他分明感觉到一股寒意扫过全身，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住了。
不是杀意。
是审判。
“此人……”他喃喃，“绝非普通外门弟子！”
他咬牙，从怀中取出一枚暗纹玉符，指尖用力，直接将其捏碎。
“必须上报阁中。”
“此人不能用寻常手段对付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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