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刚爬上青冥学宫的石阶,李玄已经站在了考核场外。
他抬手扯了扯袖口,昨夜那道裂口还在,边缘的黑线却没了动静,像是死了一样。他没多看,只把袖子往下拉了拉,遮住手腕。
考场前人挤人,外门弟子三五成群,有低声议论的,有闭目调息的,也有故作镇定却手心冒汗的。李玄往里走,脚步不紧不慢,像来赶个早市。
“三品玄枢,稳得很。”他心里默念,脸上却是一副“我有点紧张但又不想显得太怂”的表情。
赵猛坐在考官席上,正低头翻名册。他穿件灰袍,腰带系得老高,显得脖子短得像被谁掐过。见李玄走近,眼皮都没抬,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。
“李玄?最后一个。”
李玄点头,站定。
“上前来,测石。”
他走上前,伸手去接测试石。那石头灰扑扑的,掌心大小,表面布满细纹,像是被踩过几脚的老砖。
指尖刚碰上,星瞳就动了。
视野一变,石头内部立刻显出原形——裂痕密布,元炁通道七拐八绕,真正能走通的不到三成。这种石,别说测高品玄枢,就是四品注入元炁都可能当场崩裂。
他不动声色,把石头握在手里,像是在感受它的温度。
“开始吧。”赵猛懒洋洋道,“别磨蹭,后面还等着呢。”
李玄点点头,深吸一口气,像是在酝酿力量。
他没急着灌元炁,反而先让金属性元炁在手太阴经第三穴位那儿卡了一下。那地方,正是第四章里林枫手下那个倒霉蛋经脉破绽的位置。
星瞳扫过赵猛。
这家伙正低头假装看名册,裤脚边缘沾着点暗红粉末,别人看不见,但在星瞳下,那粉末正泛着阴蚀波动——和王虎自焚时地上残留的血咒灰,一模一样。
李玄差点笑出声。
林枫找的这帮人,真是一个比一个不讲究。连擦脚都不擦干净。
他心里有底了,手上动作却更“不稳”了。
元炁顺着经脉走,故意断断续续,像老井抽水,一下一下地往上顶。测试石表面泛起一层黄光,微弱得像是快断气的萤火虫。
赵猛抬头,嘴角一翘。
“就这?”
他站起身,声音陡然拔高:“李玄!玄枢不稳,元炁滞涩,纯度不足三品,判定为——废物!”
这话一出,四周顿时安静了一瞬。
有人嗤笑,有人摇头,还有几个林枫的跟班在后排拍手叫好。
李玄垂着头,手指微微蜷了蜷。
他没反驳,也没动怒,反而觉得有点好笑。
这赵猛,以为自己在演戏?其实台下那个才是导演。
他眼角余光扫过赵猛手腕——那玉镯内侧,刻着个极小的扭曲图腾,暗纹盘绕,像蛇缠骨头。星瞳看得清楚:天魔殿外围标记,三级暗记。
“老朋友,你们的棋子,已经开始腐烂了。”他在心里说。
赵猛见他不吭声,以为吓住了,越发得意:“废物就别占地方了,下去!下一个!”
李玄松开测试石,轻轻放回案上。
石头落地时,发出“咔”一声轻响,像是内部又裂了道缝。
他转身要走,忽然顿住。
“赵考官。”他开口,语气平平,“这石头,是新换的?”
赵猛一愣:“你说什么?”
“去年考核,我见过同款测试石。”李玄回头,眼神清淡,“那时候它还能亮到青光,现在连黄光都撑不过三息。是不是该送工坊回炉了?”
赵猛脸色微变:“你什么意思?质疑测试公正?”
“不敢。”李玄笑了笑,“就是好奇,这种石头,学宫一年换几块?还是说,专门留着给某些人用?”
周围人听得一愣。
这话听着客气,其实刀子都藏在缝里。
赵猛怒极,正要发作,忽觉手腕一凉。
那玉镯竟微微发烫,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侧咬了一口。
他低头去看,却什么都没发现。
李玄已经转身走了,背影懒散,像刚逛完集市的闲人。
可没人看见,他走出十步后,指尖轻轻捻了捻。
一缕极细的金光从指缝掠过,快得像风吹灰。
那是星界锁的残丝,刚才趁放石头时,顺着手案爬进了赵猛的衣袖,沿着元炁痕迹,悄悄缠上了玉镯。
现在,那丝锁链正贴着玉镯内侧,死死扣住那个天魔图腾。
只要赵猛敢调动一丝邪炁,锁链就会顺着经脉往上爬,直接锁住他的玄枢。
李玄没打算现在动手。
他只是想留个记号。
让天魔殿知道,他们的爪子,已经被人摸到了。
他走出考场,日头正好。
庞统的消息没说错,林枫确实在放话。可现在没人知道,那个被当众骂作“废物”的人,体内正有一枚金色星辰缓缓旋转,压着八颗未醒的星尘,像一座沉睡的山。
他路过一处石栏,顺手扶了一下。
指尖过处,石面无声裂开一道细纹,深不见底。
他没回头,继续走。
考场内,赵猛还在训斥下一个考生,忽然觉得袖子里一阵发麻,像是有蚂蚁在爬。
他抖了抖袖子,什么都没看见。
可那股麻意,顺着胳膊往上,一直钻进肩胛骨。
他皱眉,抬手去抓,却抓了个空。
李玄已经走远了。
他拐过一条长廊,迎面撞上个送茶的小厮。
小厮低头哈腰,托盘里两盏茶晃得厉害。
李玄侧身让过,忽然停住。
他盯着那托盘底部。
一道极细的黑线,正从木缝里缓缓爬出,像活的一样。
他眯了眯眼。
这线,和他袖口昨夜那道,一模一样。
小厮察觉他盯着,慌忙把托盘抬高:“您……您要茶吗?”
李玄摇头,笑了笑:“不喝凉的。”
他绕过去,脚步没停。
但袖中手指,已悄然掐了个印。
星瞳微启,视野里,那黑线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暗光,一路延伸,没入长廊尽头的一扇偏门。
门后,是学宫禁地“藏经阁”的侧院。
李玄嘴角一勾。
他还以为天魔殿只盯着他。
原来,他们早就把手伸进了学宫的心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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