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尖抵地，我全身的重量压在剑脊上，双臂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柄。幻影王的黑气戟刃悬停在我头顶寸许，没有落下，也没有收回。那股压迫感依旧存在，却像是被某种无形之力冻结在半空。我的意识在溃散边缘挣扎，耳中传来一声悠长的钟鸣，不知从何处响起，又仿佛来自天外。
钟声回荡，三响之后，戛然而止。
幻影王的身形开始扭曲，黑气如烟般向地底符文环收缩。它没有发出嘶吼，也没有再动一击，只是缓缓消散，像是被规则本身抹去。我仍跪着，不敢松劲，直到那最后一缕黑气沉入石缝，才敢确认——战斗结束了。
可我没有力气站起来。
经脉干涸如裂土，五脏六腑都在震颤，喉间泛着血腥味。我想喘气，肺却像被铁箍锁住，每一次呼吸都牵动肋骨处的钝痛。我低头看向手中的剑，剑身温热未退，银纹微闪，像是在回应我的感知。
我动了动嘴唇，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：“你还……在我身边？”
剑柄轻轻一震，不是爆发式的光芒，也不是护主时的急促共鸣，而是一种极细微的颤动，像心跳落在掌心。
我明白了。它在告诉我：我还活着。
这震动传入心脉，唤醒了我几乎麻木的知觉。我试着挪动右腿，肌肉抽搐，膝盖砸在岩地上，发出沉闷的响声。我想撑起身子，手肘一软，又跌了回去。剑依旧握在手中，指节发白，掌心渗出的血与剑柄上的旧痕混在一起。
就在我试图再次发力时，地底突然传来一阵异动。
残存的黑气并未彻底散尽，而是凝聚成一团浓雾，在符文环中央翻滚。它不再具象为幻影王，却依旧带着怨念的波动，缓缓向我逼近。钟声虽已响过，战斗虽已终结，但秘境的结界尚未完全闭合，还留有一线缝隙。
它想趁最后的间隙反扑。
我咬牙，想举剑，却发现连抬臂的力气都没有。灵力枯竭，身体濒临崩溃，若它此刻发动攻击，我不可能抵挡。
可就在这瞬间，我手中的剑忽然自行离手。
它没有坠落，而是缓缓浮起，悬停在我身前，剑尖朝下，剑脊银纹全亮。光芒不再流转，而是如潮水般从内涌出，一层层扩散开来。那光不刺眼，却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威压，将逼近的黑气逼退数尺。
我怔住了。
这不是我驱动的剑意，也不是以心御剑的共鸣。这是它自己做出的选择。
剑光愈盛，整条通道被映成银白。我看见那光芒在空中凝聚，化作一道百丈光剑的虚影，横贯石道，剑刃朝下，直指地底符文环。没有声音，没有风动，光剑无声斩落。
一斩。
符文环应光而裂，蛛网般的裂痕自中心蔓延至四周。黑气剧烈翻腾，发出无声的尖啸，随即如烟溃散，彻底湮灭在地底深处。
光剑随之消散，小剑缓缓落下，重新落回我手中。它的温度比之前低了许多，像是耗尽了某种内在的力量。剑身的纹路依旧清晰，但色泽更深，仿佛经历了一场蜕变。
我盯着它，久久无法言语。
它不是救了我。它是替我完成了最后一击，以自己的意志，斩断了敌人的根基。它回应的不是我的求援，而是我那一句“我们一同撑到最后”的信念。
我们做到了。
我终于抬起手，用袖口轻轻擦去剑脊上的血污。动作很慢，生怕弄疼了它。然后，我将剑横放在膝上，盘膝而坐，闭目调息。
不是等待接引，也不是祈求救援。
我只是想和它一起，喘口气。
体内空荡如枯井，灵力一丝未存，但心神却前所未有的清明。我感受着剑柄传来的微弱温度，像战友靠肩而息。这一战，我们谁都没有退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远处传来一丝光亮。
我睁眼望去，秘境出口的结界正在缓缓开启，一道微弱的白光自缝隙中透入，映在岩壁上。我没有立刻起身，而是先将剑收回手中，握紧。
然后，我撑着岩壁，一点一点站起来。
双腿发软，脚步踉跄，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。衣袍早已破碎，肩头的伤口还在渗血，但我没有停下。我扶着岩壁，一手握剑，一步步向那道光走去。
出口越来越近。
我能感觉到外面的空气流动，带着山间的清寒。结界完全打开的那一刻，我站在了石台边缘。
脚下是紫霄峰外门接引区的青石平台，前方雾气弥漫，看不见人影，也没有声音。我站在这里，身份未明，称号未授，只是一个通过测试的少年。
但我手中有剑。
它安静地躺着，纹路内敛，却与我的心跳同频。
我低头看了它一眼，轻声道：“走出来了。”
剑身微颤，似在回应。
我迈步向前，踏上石台。脚底传来坚硬的触感，提醒我这一切都是真的。我没有回头，也没有停顿，继续向前走。
直到左脚踩上第三阶石板时，掌心的剑突然一热。
我低头，看见剑脊最深处的一道旧痕，正泛起极淡的金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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