脚边石板松动的瞬间,我单膝跪地,剑锋插入岩缝,稳住将倾的身体。右臂伤口因剧烈发力再度撕裂,血顺着剑柄滑落,在石壁上留下一道湿痕。倒钩铁索仍在半空摇晃,对岸的青铜牌清晰可见——“心不动,阵不启”。那四字表面浮着极淡的银光,与我手中剑脊的纹路隐隐呼应。
我闭上眼,不再去看那摇摆不定的铁索,也不再计算如何借力跃过断崖。荒村的火光、李伯倒下的身影、小妖扑来的黑影,全都压在胸口。可越是挣扎,呼吸越沉。我深吸一口气,将所有杂念压下,只把意识沉入剑中。
相伴之剑微震,仿佛回应。一股温流自剑柄传入手心,顺着经脉缓缓流转。我察觉到空气中一丝极细微的灵息波动,像是被什么牵引着,断断续续,却有规律可循。睁开眼,前方虚空浮现出数道淡不可见的灵纹,连接成阶,自断崖边缘延伸向上,通向一处高台。
虚实交替,唯有静心者可见。
我松开铁索,不再试图攀爬岩壁,而是抬脚踏上第一级灵纹阶梯。脚下微光一闪,台阶凝实。刚踏稳,心头骤然一紧,仿佛有声音在问:“你为何修剑?”
我没有迟疑:“为护所爱之人。”
话音落,第二级阶梯浮现。我继续上行,每一步都更沉重。第三级时,脑海中重现昨夜斩杀小妖的画面——它扑来时眼中竟有恐惧,而我一剑穿喉,未曾犹豫。那一瞬的杀意,至今仍缠在指尖。
“你也为杀而修?”那无形之问再度响起。
我停下,低头看剑。剑身映出我的脸,苍白,带血,却不再只是愤怒。“亦为斩不平。”我说。
阶梯光芒渐盛,直至通顶。高台之上,雾气弥漫,一截断裂的石碑矗立中央。碑面布满裂痕,但中央八字清晰可辨:“剑者,仁勇兼备,方可承道。”字迹苍劲,笔锋如剑,每一道都似含浩然之气,压得我呼吸微滞。
我走近,伸手抚过碑文。指尖触到的不仅是冰冷石面,更有一股沉静的力量渗入体内,与灵台共鸣。这八字不是训诫,而是烙印,是紫霄峰千年传承的根基。
石碑旁,半块残玉简嵌于石台,表面布满裂纹,文字残缺。我俯身细看,仅存数句:“……问心三重……首问勇,临危不退;次问仁,持剑不妄杀;终问守,道崩不变节……”其余皆湮灭,无法辨识。
我凝神,试图以灵力催动玉简复原。灵息涌入,玉简微震,裂痕中泛起微光。可不过片刻,体内灵力骤然逆冲,经脉如被针扎,喉头一甜,我咬牙咽下血气,强行收手。
不能强求。
我盘坐于地,将剑横置膝上,五指轻覆剑柄。不再用灵力,而是以心神沟通。闭目,呼吸放缓,将所有感知沉入剑中。过往种种在心头掠过——荒村的夜、李伯的血、青羽道长背影、断念剑第一次化光返杀小妖的刹那……
剑身忽然一震。
一道模糊影像自剑中浮现:山巅之上,白衣人负手而立,云海翻涌于脚下。他未回头,声音却清晰传来:“修仙不在破境,而在修心。剑可开天,亦可灭道。持剑者若无心,剑即凶器。”
影像消散。
我睁眼,心如明镜。原来如此。紫霄峰所传,非只是剑术,亦非仅修灵力。真正的修炼之道,始于手中之剑,归于心中之念。剑随心动,非为杀伐,而是护道。若心不正,纵有通天之能,也不过是披着仙皮的魔。
我缓缓起身,目光扫过石碑与玉简,再望向秘境深处。前方通道幽暗,雾气浓重,不知通向何处。但此刻,我不再急于前行。体力几近枯竭,右臂血流未止,灵力滞涩如淤泥,可内心却前所未有地清明。
从最初只为复仇而握剑,到如今明白剑为何而存,这一路,剑未变,变的是我。
我迈步走向通道入口。每一步都沉重,却坚定。相伴之剑横于臂弯,剑身微温,似有回应。雾气渐浓,前方十步外,地面隐约浮现新的阵纹,颜色暗红,排列方式与此前截然不同。我停下,俯身细察。
阵纹并非刻于石面,而是由极细的血线勾连而成,早已干涸,却仍散发着一丝微弱邪气。我认得这种气息——与荒村那夜妖魔留下的痕迹相似。可这里分明是紫霄峰秘境,怎会有妖物血痕?
我伸手欲触,剑身忽震,发出低鸣。与此同时,头顶岩壁传来细微剥落声。一块碎石坠下,砸在阵纹中央。刹那间,血线亮起,整片地面浮现出一个巨大的符阵轮廓,三道弧形纹路环绕中心一点,形如封印。
我猛地后退半步。
符阵只亮了一瞬,随即熄灭。碎石滚落一旁,一切恢复如常。可我知道,刚才那一瞬,封印松动了。
我盯着那点中心位置,缓缓抬手,将剑尖指向地面。剑身微颤,银纹流转,竟与那符阵产生共鸣。一股极细微的吸力自地底传来,仿佛有什么东西,在等着被唤醒。
我未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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