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深得像泼翻的墨汁，连星光都被浓稠的黑暗吞噬。李琙攥着砍柴刀的手沁出冷汗，刀把被磨得光滑，是他这些天反复摩挲的痕迹。窗外传来青云门弟子换岗的脚步声，规律得像钟摆，敲在寂静的夜里，反而更衬出草庙村的死寂。
“阿琙，你咋还没睡？”隔壁屋的张大叔咳嗽着问，他这几日风寒未愈，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，“灯亮了大半夜了。”
“睡不着，磨磨刀。”李琙压低声音，用布擦拭着刀刃，寒光在油灯下一闪而过，“山里不太平，备着总没错。”
张大叔没再多问，只叹口气翻了个身：“也是，有备无患。”
李琙停下动作，侧耳听着院外的动静。青云门的弟子果然如宋大仁所说加强了戒备，巡逻的脚步声每隔一刻钟就会从院外经过，靴底碾过碎石的响动清晰可闻。可越是这样严密的防备，他心里越发沉——鬼王宗的人敢在青云门眼皮子底下动手，绝不会是鲁莽之辈，说不定正等着他们露出破绽。
他吹熄油灯，摸黑躺在炕上，眼睛却睁着。黑暗中，白天宋大仁凝重的脸、张小凡怯懦的眼神、林惊羽得意的笑……这些画面在脑海里轮番闪现，像走马灯一样停不下来。他忽然想起穿越前看过的《诛仙》原著，草庙村的血案是一切的开端，张小凡由此踏上青云门，被命运推着卷入仙魔纷争。而现在，自己成了这开端里的变量，这变量能撬动命运的轨迹吗？
不知过了多久，院外忽然传来极轻的异响，像是有人踩断了枯枝。李琙瞬间绷紧了身体，握着刀的手青筋突起。巡逻的脚步声刚过没多久，按说这会儿不会有人靠近。
他悄无声息地爬起来，贴在门缝上往外看。月光恰好从云缝里漏下来，照亮了院墙边的阴影——那里蹲着个黑衣人，身形瘦小，正往院墙上搭软梯，动作轻得像只猫。
是鬼王宗的人！李琙的心脏狂跳起来，握着刀的手微微发抖。他该冲出去大喊示警吗？可对方既然敢单独行动，说不定藏着后手。还是该按兵不动，等看清动静再说？
没等他想清楚，院外忽然响起一声短促的闷哼，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。李琙心里一惊，难道是青云门弟子发现了？
他刚想推开门，就见那黑影猛地从地上爬起来，手里多了把短刀，反手刺向身后——月光下，他看清了那人的脸，蒙着黑布，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，正死死盯着墙角。而墙角的阴影里，不知何时站着个穿青衫的身影，手里长剑的剑尖抵着地面，正是宋大仁的弟子。
“就这点本事，也敢来撒野？”青衫弟子的声音冷得像冰，长剑一挑，就将黑衣人手里的短刀挑飞，“说，你们来了多少人？”
黑衣人没说话，忽然从怀里掏出个烟雾弹，往地上一砸，白色的浓烟瞬间弥漫开来。等烟雾散去，人已经没了踪影，只留下一串模糊的脚印，往村西头的乱葬岗跑去。
“追！”青衫弟子低喝一声，提剑追了上去。
李琙推开门冲出去时，院外已经没人了。巡逻的青云门弟子正往这边聚拢，宋大仁站在祠堂门口，月光照在他脸上，一半亮一半暗，看不清表情。
“仙师！”李琙跑过去，“刚才那是……”
“鱼饵。”宋大仁打断他，声音里带着寒意，“故意放他进来探路的。”
李琙一愣：“您早知道？”
“猜到了。”宋大仁望向乱葬岗的方向，“他们不敢正面硬闯，必定会先派奸细试探。追上去的弟子带着信号弹，一旦发现主力，就会示警。”
正说着，村西头忽然升起一颗红色的信号弹，在夜空中炸开一朵火花。宋大仁脸色一变：“果然在那边。”
“我跟您去！”李琙握紧砍柴刀，他知道乱葬岗的地形，小时候常去那里掏鸟窝，比青云门弟子更熟悉路径。
宋大仁看了他一眼，点了点头：“小心些，跟紧我。”
乱葬岗比村里更黑，枯枝败叶踩上去沙沙作响，像无数只手在拉扯脚踝。空气中弥漫着腐土和朽木的味道，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。李琙跟着宋大仁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，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，总觉得黑暗里藏着无数双眼睛，正死死盯着他们。
“信号弹是从那边的破庙里发出来的。”宋大仁指着前方，一座坍塌了一半的土地庙在月光下露出残破的轮廓，“小心，可能有埋伏。”
两人刚靠近土地庙，就听到里面传来打斗声，夹杂着弟子的喝骂和黑衣人闷哼的声音。宋大仁拔剑冲进去，李琙紧随其后，举着砍柴刀戒备。
庙里一片混乱，三个黑衣人正围攻刚才追过来的青衫弟子，其中一个手里拿着铁链，上面的纹饰和李琙发现的半截铁链一模一样——是鬼王宗的标志。青衫弟子虽然剑法精妙，但双拳难敌四手，已经被逼到了墙角，胳膊上划了道口子，渗出血来。
“找死！”宋大仁长剑出鞘，剑光如练，瞬间刺向拿铁链的黑衣人。
那黑衣人显然没想到会半路杀出个高手，慌忙举链去挡，“当”的一声，铁链被剑挑飞，虎口震得发麻。宋大仁得势不饶人，剑招连绵不绝，逼得他连连后退，根本没有还手之力。
李琙没敢上前添乱，眼睛死死盯着另外两个黑衣人。其中一个注意到他，狞笑着冲过来，手里的短刀闪着寒光。李琙想起教张小凡的格挡动作，下意识地侧身躲开，同时挥刀砍向对方的手腕——这是他这些天反复练习的招式，不求伤人，只求自保。
“嗤”的一声，砍柴刀划破了黑衣人的袖子，露出胳膊上的刺青，是个扭曲的鬼面，和铁链上的纹饰呼应。那人吃痛，骂了句脏话，攻势更猛了。李琙渐渐不支，被逼得连连后退，后背撞到了供桌，退无可退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，宋大仁解决了对手，回身一剑刺向李琙面前的黑衣人。剑风凌厉，直接刺穿了他的肩膀，钉在了土地庙的柱子上。那人惨叫一声，手里的刀“哐当”落地。
最后一个黑衣人见势不妙，转身想跑，被青衫弟子一剑刺穿了腿弯，“扑通”一声跪倒在地。
“说！你们的主力在哪儿？”宋大仁用剑指着被钉在柱子上的黑衣人，眼神冷得像冰。
黑衣人疼得满头大汗，却咬着牙不说话，忽然往嘴里塞了个东西，嘴角溢出黑血，眼睛一翻没了声息。
“是断魂丹！”青衫弟子上前检查了一下，脸色难看，“死了。”
宋大仁皱了皱眉，看向被制服的那个黑衣人：“你说不说？”
那人显然没骨气，吓得浑身发抖，结结巴巴地说：“在……在村东头的废弃窑厂……有、有二十多个人……说、说等你们被引到这儿，就去血洗草庙村……”
血洗草庙村！李琙的心脏像被狠狠攥住，果然和他猜的一样，声东击西，目标还是村子里的百姓！
“我们中计了！”宋大仁脸色骤变，“快回村！”
三人往回赶，刚跑出乱葬岗，就看到村里火光冲天，隐约传来凄厉的哭喊声。李琙的眼睛瞬间红了，跑得比谁都快，砍柴刀在手里几乎握不住——张小凡还在村里，张大叔还在村里，那些善良的村民们……
“别慌！”宋大仁追上他，按住他的肩膀，“保持冷静，慌乱解决不了问题。”
李琙深吸一口气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，他比青云门弟子更熟悉村子的巷道，或许能从密道抄近路，提前给村民们报信。
“跟我来！”李琙转身拐进一条隐蔽的小路，“这是以前逃荒人挖的暗道，能通到村中心的古井。”
宋大仁和青衫弟子对视一眼，立刻跟了上去。暗道又窄又黑，只能容一个人弯腰通过，空气里全是霉味。李琙在前面带路，手脚并用地往前爬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：快一点，再快一点，一定要赶在鬼王宗的人前面。
当他们从古井里爬出来时，村子已经乱成了一锅粥。鬼王宗的人举着火把四处烧杀，尖叫声、哭喊声、房屋燃烧的噼啪声混杂在一起，像人间炼狱。
“分头行动！”宋大仁当机立断，“你去通知村民往西边的山洞躲，我和师弟去拖住他们！”
“小心！”李琙喊了一声，转身往张小凡家的方向跑。
他一路躲避着四处放火的黑衣人，终于看到了张小凡家。院门被踹开，里面一片狼藉，张小凡的爹娘倒在地上，一动不动，身上盖着白布——是宋大仁的弟子提前赶到，给遇难的人盖上了白布。
“小凡！”李琙冲进屋里，看到张小凡缩在床底，吓得浑身发抖，眼泪鼻涕糊了一脸。
“阿琙……”张小凡看到他，哭得更凶了，“我爹娘……”
“我知道。”李琙拉起他，“现在不是哭的时候，跟我走，去西边的山洞，那里安全。”
张小凡点点头，被李琙拉着往外跑。路上遇到几个幸存的村民，李琙也一并带上，往西边的山洞撤离。他回头望了一眼，宋大仁和青衫弟子正和鬼王宗的人缠斗，剑光和火光交织在一起，映红了半边天。
他知道，这场血战才刚刚开始。草庙村的命运，张小凡的未来，还有他自己的归宿……都将在这场血色之夜被彻底改写。而他能做的，只有带着幸存者活下去，等待黎明的到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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