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空的崩坏如同打碎的琉璃,碎片四溅,每一片都折射出光怪陆离的景象。武馆不再是唯一的战场,无数破碎的时空片段如同走马灯般闪现、交织、湮灭。
凌曜看到挥舞钢刀的韩猛身旁,另一个“韩猛”正捂着伤口踉跄后退;他看到石头巨大的斧刃劈开一名魔教徒的同时,另一个时空的“石头”却被数把长矛贯穿;他看到韩小蛮焦急的面容与之前布阵时的专注身影重叠又分离……
混乱,极致的混乱。
这不是时间回溯,而是时空的“癌变”,是规则被强行扭曲后产生的恶性增殖。身处这片区域的每一个人,都在同时经历着无数种可能的“现在”。
“稳定性归零!我们正在跌入时空乱流!”小镜的声音尖锐得几乎刺破耳膜,“数据模型完全崩溃!无法计算生存概率!”
物理层面的攻击变得毫无意义。一名魔教徒的刀可能砍中一秒前的残影,而下一秒他自己却被不知来自哪个时间片的攻击撕碎。鲜血与断肢在不同的时间维度里飞溅,构成一幅超越凡人理解的残酷画卷。
鸠煞悬浮在半空,周身魔气剧烈波动,时而膨胀时而收缩。他试图稳定自身存在,但那无处不在的时空裂缝如同亿万把无形锉刀,疯狂磨损着他的金丹领域。神通反噬的内伤在时空扰动下被急剧放大,他再也维持不住那高高在上的姿态,嘴角溢出暗紫色的血液,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惊惧。
“时空之力……这不可能……”他嘶吼着,试图撕裂空间遁走,但周围的空间结构早已千疮百孔,他刚打开一道缝隙,就被另一道错乱的时空流冲垮,反而遭到了更强烈的反噬。
凌曜单膝跪地,剧烈的头痛几乎要撕裂他的意识。无数个“现在”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,试图将他同化成这混乱的一部分。若非小镜拼死维持着他灵魂核心的稳定,以及他自身那源自高维镜界的特殊本质,他早已精神崩溃,或者被撕扯成无数时间碎片。
但这坚持又能持续多久?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就像暴风雨中的孤舟,随时可能倾覆。
“凌曜!听着!”小镜的声音忽然带上了一种奇异的韵律,仿佛在对抗某种干扰,“捕捉……捕捉石匣的信号!它……它是锚点!真正的锚点!”
石匣?
凌曜强忍着意识撕裂的痛苦,将感知投向密室方向。在那片光影错乱的最中心,那古朴的石匣依旧静静矗立。与周围狂暴的时空乱流不同,它周围仿佛存在着一个绝对的“静止”区域。那些混沌未明的光芒不再刺眼,而是化作柔和的光晕,如同母亲的子宫,庇护着方寸之地。
它没有试图平息混乱,而是在……梳理。
如同定海神针,又如同交响乐队的指挥,它以自身那古老而恒定的韵律,影响着周围狂暴的“时空音符”。
“我……看到了……”凌曜喃喃自语。在他的感知中,那些破碎的时空片段并非完全无序。它们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,隐隐围绕着石匣,遵循着某种更深层的、他无法理解的规律在运转。
“但它太‘被动’了!”小镜焦急道,“它的平衡是宏观的、缓慢的!等它梳理完,我们早就变成时空尘埃了!需要更主动的干预!需要……更高层面的‘理解’!”
更高层面的理解?
凌曜脑海中瞬间闪过玄的身影,闪过他那句“调和阴阳,方见真途”。阴阳?在这错乱的时空中,何为阴,何为阳?过去与未来?真实与虚幻?秩序与混沌?
不,不仅仅是这些。
他回想起石匣传递的那些古老画面——灵气与浊气和谐共生的时代。那不是对立,而是互补,是共生,是构成完整世界的两面。
那么,眼前这时空乱流呢?
这些破碎的“现在”,这些交织的可能性……它们难道不也是构成“现实”的一部分吗?强行将它们抹平、归一,就是正确的“平衡”吗?
一个更加大胆,甚至可以说是离经叛道的念头,如同黑暗中燃起的篝火,照亮了他的思维。
或许,真正的“调和”,并非消灭混乱,而是……接纳并引导这混乱,使之成为新的“秩序”的一部分?
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,他感到灵魂深处某种枷锁似乎松动了一下。那一直困扰他的情感疏离症,在此刻,在这种超越凡俗的困境中,仿佛找到了一个奇特的宣泄口。他无法与常人的情感深度共鸣,但他似乎能以一种更抽离、更本质的视角,去“理解”这时空的混乱本质。
就在这时,一股熟悉而浩瀚的意念,如同跨越了无尽星河,精准地穿透了狂暴的时空乱流,轻轻触碰了他的意识。
是玄!
那意念并非声音,而是一段纯粹的信息流,包含着无尽的沧桑与智慧。
“见山是山,见水是水。”
“见山不是山,见水不是水。”
“见山只是山,见水只是水。”
三段偈语,如同洪钟大吕,在他意识中回荡。
凌曜浑身剧震!
第一重境界,是常人所见,表象的世界。
第二重境界,是洞察本质,看破虚妄。
而第三重境界……是返璞归真,在理解了一切复杂性之后,重新回归表象,但此时的“见”,已蕴含了对所有本质的洞察与接纳!
这不正对应着他此刻的困境吗?
最初,他看到的是混乱的时空(见山是山)。
然后,他试图分析、对抗这混乱(见山不是山)。
而现在……他需要达到第三重境界——接纳这混乱,理解它本就是“现实”的一部分,然后,带着这种理解,去“见”这山,这水,这时空乱流!
“我……明白了……”凌曜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。他不再试图对抗脑海中那些纷乱的时空片段带来的痛苦,而是放松心神,主动去“拥抱”它们。
奇妙的事情发生了。
当他放弃抵抗,以一种包容的姿态去感知这混乱时,那无数的“现在”不再试图撕裂他,反而如同百川归海,开始在他的意识中有序地排列、组合。他依然能感受到每一个时间碎片中的细节,但它们不再冲突,而是构成了一幅更加宏大、更加立体的“全景图”!
他“看”到了鸠煞在过去三息内所有可能的移动轨迹。
他“看”到了韩小蛮在接下来一秒可能做出的三种闪避动作。
他“看”到了天空中那一道即将彻底撕裂、迸发出毁灭性能量的时空裂缝的准确位置和爆发时间!
这不是预知未来,而是……统合了所有“现在”的可能性之后,对“下一刻”最精准的推演!
“小镜!”凌曜在心中喝道,声音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冷静,“辅助我,计算最佳能量介入点!不是攻击鸠煞,是修复……不,是‘引导’我们左上方那道即将爆发的时空裂缝!”
“什么?引导时空裂缝?!你疯了……”小镜下意识反对,但随即,它接收到了凌曜意识中那幅立体的、包含了无数可能性的“全景图”,它的运算核心几乎瞬间过载,但也瞬间理解了凌曜的意图。
“计算中……目标锁定!能量输出路径规划完成!成功率……无法估算,但这是唯一生路!”
凌曜动了。
他没有冲向任何人,而是抬起手,对着左上方那片看似空无一物,但在他的“全景”视角里却如同沸腾油锅般的空间,遥遥一指。
他体内那混乱的、所剩无几的力量,连同小镜调动起的最后数据流,凝聚成一道细微却无比坚韧的、蕴含着他对时空“理解”的能量丝线,精准地射入了那片即将爆发的混乱中心。
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。
那能量丝线如同最灵巧的手指,轻轻拨动了时空裂缝中那最不稳定的一根“弦”。
嗡——
一声奇异的震鸣传遍整个战场。
那道原本要毁灭一切的时空裂缝,能量流向被强行偏转,如同被疏导的洪水,猛地轰击在另一道较小的裂缝上。两道裂缝相互碰撞、湮灭,释放出的巨大能量没有扩散,反而在某种精妙的引导下,形成了一道短暂的、相对稳定的……“时空桥梁”!
这座桥梁的一端,连接着石匣所在的“静止”区域。
而另一端,赫然连接着——正在试图压制伤势、狼狈不堪的鸠煞!
鸠煞根本来不及反应,就被那突如其来的时空桥梁笼罩。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滚筒,周围景象疯狂变幻,等他勉强稳住身形,骇然发现自己竟然出现在了……石匣的正上方!几乎触手可及!
但他还来不及狂喜,就感觉到身下那石匣散发出的混沌光芒骤然变得极具攻击性!那浩瀚的平衡之力不再温和,而是带着一种被“冒犯”的威严,如同整个世界的重量,轰然压在他的身上!
“不——!”
鸠煞发出了绝望的咆哮。他全力催动金丹魔元抵抗,但在这时空错乱、自身重伤、又直接被传送到平衡之力最核心区域的情况下,他的抵抗如同阳光下的冰雪,迅速消融。
咔嚓!
那是金丹出现裂痕的声音!
噗!
鸠煞猛地喷出一大口蕴含着本命魔元的鲜血,周身魔气瞬间溃散,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,从半空中栽落下来,气息萎靡到了极点,显然已经失去了大部分战斗力。
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。
在韩小蛮、韩猛等人眼中,他们只看到凌曜对着空气指了一下,然后天空一道乱流诡异转向,接着那不可一世的金丹魔修就莫名其妙地出现在石匣上方,然后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,瞬间重创落败!
这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。那不是力量的对决,那更像是……神迹?或者说,是某种他们无法触及的、关于规则层面的碾压!
凌曜在一指之后,也几乎虚脱,身体摇晃了一下,勉强站稳。他脸色苍白如纸,但眼神却亮得惊人。
他做到了。不是依靠蛮力,而是依靠“理解”,依靠玄的启示,依靠那奇特的、统合了无数可能性的“全景”视角,完成了这近乎不可能的逆转。
他不仅重创了最强的敌人,更重要的,是找到了一条运用自身特质的新道路。
然而,还没等武馆众人从这惊天逆转中回过神来,也没等凌曜仔细体悟这种新的状态,异变再生。
或许是因为凌曜强行引导时空裂缝的行为,或许是因为鸠煞的重创引动了更深层次的变化,那一直相对稳定的石匣,突然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强烈光芒!
光芒中,那些古老的符文不再是流转,而是如同活过来一般,脱离了石匣表面,在虚空中构建出一道更加清晰、更加稳定的……门!
一道通往未知,散发着远比镜界通道更加古老、更加神秘气息的门户,在混沌光芒中,缓缓洞开。
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大的吸力,再次锁定了凌曜。
但这一次,凌曜没有感受到排斥和撕扯,反而从那门户之后,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……召唤?
与此同时,玄那浩瀚的意念再次传来,这次只有短短四字,却重若千钧:
“循此门,见真我。”
凌曜瞳孔骤缩。
去见……真我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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