腕骨上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错位感,剧痛瞬间贯穿了贾东旭的整条臂膀,直冲天灵盖。
林卫国松开了手。
那只刚才还攥得如同铁钳的手,此刻轻飘飘地收了回去,仿佛只是掸了掸衣角的灰尘。
贾东旭整个人瞬间失去了所有支撑,身体一软,瘫倒下去,喉咙里发出嗬嗬的、破风箱一般的喘息。他抱着自己那只迅速红肿、甚至微微变形的手腕,疼得满头冷汗,脸上的肌肉扭曲在一起,连一句完整的咒骂都挤不出来。
秦淮茹的血色早已褪尽,一张脸白得骇人。她打了个哆嗦,这才反应过来,慌忙蹲下身扶住自己瘫软如泥的丈夫。
两个人,一个瘫在地上,一个僵在原地,目光死死地钉在林卫国身上。那目光里混杂着的东西太多了,有剧痛带来的惊恐,有当众受辱的怨毒,更有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无法理解的、近乎荒谬的震惊。
林卫国却连看都懒得再看他们一眼。
在满场死寂和无数道惊疑不定的视线中,他从中山装的内兜里,不急不缓地掏出了一样东西。
一张崭新的、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缝纫机票。
紧接着,是另一件。
一沓厚得惊人的大团结,被他用两根手指随意地捏着。崭新的纸币边缘挺括,那抹鲜艳的红色,像一团火,灼痛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。
他将票和钱,轻轻放在了玻璃柜台上,发出“啪”的一声轻响。
这声音不大,却像一道惊雷,炸醒了早已看呆的售货员。
“同志,就要这台。”
林卫国的声音平静无波,听不出任何情绪,“我们付钱。”
“啊……哦!好!好的!”
售货员猛地回过神,脸上瞬间堆满了职业化的、甚至带着一丝谄媚的热情。她手脚麻利地开始核对票据,办理手续,目光却总忍不住往那沓钱上瞟。
这得有多少?一百?一百五?
天哪!
然而,让所有人下巴脱臼的事情,还远没有结束。
办完缝纫机的手续,林卫国甚至没等售货员找零,便牵起旁边同样有些没回过神的苏晚晴,径直走向了不远处的家电柜台。
那个柜台更加冷清,里面的商品,对于这个年代的普通人而言,更像是遥不可及的奢侈品。
林卫E国站定,抬手一指。
“同志,那台红星牌收音机,我们也买了!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,他另一只手再度伸入怀中。
“啪!”
又是一声轻响。
一张崭新的工业券,和几十块钱,被他干脆利落地拍在了家电柜台的玻璃板上。
这一次,整个供销社大厅的空气,彻底凝固了。
如果说刚才买缝纫机是震惊,那现在,就是颠覆!
贾东旭刚刚在秦淮茹的搀扶下勉强站起来,看到这一幕,只觉得眼前一黑,那只受伤的手腕仿佛都不疼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更尖锐、更屈辱的心痛。
秦淮茹更是死死地攥紧了拳头,指甲深深陷进掌心,一片冰凉。
缝纫机……收音机……
他怎么敢?他怎么能?!
不止是他们,整个柜台的营业员,周围那些假装在看商品、实则竖着耳朵听八卦的顾客,此刻全都石化了。
一道道目光,如同探照灯一般,聚焦在林卫国那张过分年轻和平静的脸上。
我的天!
这人到底是谁?
手表!缝纫机!收音机!
这可是“三大件”啊!
寻常人家,能攒够一件,就够在街坊邻里间挺直腰杆吹上好几年了。能凑齐两样,那绝对是方圆一片都响当当的“大户人家”。
可眼前这个年轻人,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,就轻描淡写地办齐了三样中的两样!
这已经不是有钱了,这是……深不可测!
消息,有时候比人的腿脚跑得更快。
它不需要车轮,只需要一张张合不拢的嘴,和一颗颗被震撼到无以复加的心。
当林卫国蹬着借来的三轮车,车斗里载着崭新锃亮的缝纫机和一台用油纸包好的收音机,慢悠悠地回到四合院时,迎接他们的,是前所未有的盛大场面。
整个院子的人,乌泱泱地全涌了出来。
正在洗衣服的、正在择菜的、正在骂孩子的……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,里三层外三层地把院子中央围得水泄不通。
那场面,比大年三十晚上放鞭炮还要热闹。
无数道眼神,贪婪地、嫉妒地、羡慕地、猜忌地,黏在那两件崭新的“大件”上,几乎要将它们烫出两个洞来。
当天晚上,林卫国家那间小小的屋子里,第一次传出了区别于人声的、悠扬婉转的声音。
那是收音机里,正在播放的京剧《锁麟囊》。
那清越的唱腔,婉转的胡琴,透过薄薄的窗户纸,清晰地飘荡在四合院的夜空下。
“哎哟喂!真……真是收音机!”
三大爷阎埠贵第一个按捺不住。
他端着一个豁口的搪瓷大碗,里面是半碗寡淡的玉米面糊糊,连菜都顾不上夹,就跟闻着味儿的猫一样,第一个冲到了林卫国家窗户根底下。
他也不进去,就那么趴在窗台上,伸长了脖子,使劲往里瞅。
昏黄的灯光下,那台红木外壳的收音机正摆在桌上,发出温润的光泽,那悠扬的戏曲声,就是从那个小匣子里传出来的。
阎埠贵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,眼馋得口水都快从嘴角流出来了。
他一边听得如痴如醉,一边习惯性地掰着手指头,扯开嗓门,唯恐院里有人听不见似的,当众算起了账。
“一块手表!一百二十块!”
他每报一个数字,声音就高亢一分。
“一台缝纫机!崭新的!一百五十块!”
“这收音机……红星牌的!我瞅见了!少说,少说也得五十块打底!”
他猛地一拍大腿,声音里带着一种夸张的颤抖。
“我的乖乖!这加起来……一百二加一百五是二百七,再加五十……三百二十块!整整三百二十块啊!”
“这顶我大半年的工资了!”
三百二十块!
这个数字,仿佛一颗沉甸甸的炸雷,在院子里每一个邻居的心头轰然炸响!
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,院子里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抽气声。
躲在自家阴暗小屋里的秦淮茹,将这一切听得清清楚楚。
窗外,那清晰入耳的戏曲声,像一根根淬了毒的钢针,扎进她的耳膜。
三大爷那抑扬顿挫的算账声,每一个数字,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,狠狠地抽在她的脸上。
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,贾东旭正躺在床上哼哼唧唧,那只手腕被婆婆贾张氏用草药糊了起来,肿得跟发面猪蹄没什么两样。
嫉妒,如同毒藤,疯狂地缠绕着她的心脏,越收越紧,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。
她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,直到一股铁锈般的腥甜在口腔中弥漫开来。
她恨!
她悔!
可这一切,都已经和她无关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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