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后一片光雨坠入江面，涟漪尚未散开，实验室的应急灯突然闪了一下。
顾清远的手还覆在沈知夏的手背上，掌心温热未退。他猛地抽回手，身体晃了半步，靠在墙边稳住。额角渗出的汗滑到眉骨，被他一掌抹去。他闭了闭眼，视野里忽然浮现出半透明的金色链条，自发蔓延开来，像一张从他大脑深处抽出的网。
链条一端连着密钥装置的残骸，另一端直指地下三层，标注着：“密码解析中——目标：周砚舟私密数据库”。
他睁眼，声音压得很低：“周砚舟还在动。”
沈知夏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主机残骸，蓝光早已熄灭，接口处只剩下零星火花跳动。她没问依据，也没质疑判断。她直接从口袋里掏出加密终端，手指在屏幕上划过三道验证码，随即拔掉主网接口，将数据线接入私人卫星链路。
“研究院内网断了。”她说，“所有数据走沈氏物流通道。”
墙角的监控摄像头红灯闪了两下，随即熄灭。她抬手，将工牌从胸袋里抽出，看也没看，反手砸向摄像头。塑料外壳碎裂的声音清脆，碎片溅到地面，工牌裂成两半，编号朝上。
顾清远盯着主机屏幕，呼吸略重。他知道刚才那场推演耗尽了神经负荷，现在看到的链条不是主动调用，而是系统残留的自动反馈。这种状态前所未有——能力开始自己“嗅”到危机。
他扶着控制台边缘，一步步挪到主控面板前。屏幕依旧黑着，但冷却系统的指示灯在断续闪烁。他盯着那点微光，忽然意识到什么。
“卫星爆炸时的电磁脉冲……”他低声说，“可能干扰了上级锁定协议。”
沈知夏立刻接话：“冷却系统停摆三秒，远程控制链路会短暂中断。”
“对。”他点头，“那就是窗口。”
他迅速调出底层启动序列，手指在触控屏上快速输入指令。沈知夏同步打开终端防火墙日志，确认研究院主控中心没有触发自毁程序。两人没再说话，动作却像排练过千百遍。
屏幕突然亮起半行代码：
【量子核心：初始化检测中……】
顾清远屏住呼吸，金瞳链条在视野中急速刷新。绿色标记在协议层一闪而过，随即锁定“离线模式激活窗口：4.7秒”。
他立刻注入启动指令。
嗡——
主机发出低沉的启动音，像是沉睡的野兽被唤醒。屏幕滚动出完整提示：
【量子核心：准备就绪（离线模式）】
沈知夏松了口气，抬手揉了揉手腕上的伤口。血已经凝了，衬衫袖口的裂口被汗浸得发硬。她没去管，只是把终端塞进包里，重新确认加密通道稳定。
“我们现在能访问什么？”她问。
顾清远正盯着权限日志，眉头没松。推演链条仍在运转，金色光路不断延伸，最终定格在地下三层的加密分区。
“周砚舟的私密数据库。”他说，“他在解析密钥格式，想反向破解我们的操作路径。”
“他没参与最后一击，但也没阻止。”沈知夏冷笑，“现在想捡漏？”
“不止。”顾清远摇头，“他在等我们重启系统。一旦联网，他就能顺着数据流定位到我们。”
沈知夏沉默两秒，忽然拉开控制台下方的金属抽屉，翻出一块老旧的物理隔离模块，直接插进主机扩展槽。
“断网。”她说，“现在这台机器，只连终端，不连外界。”
主机屏幕闪烁了一下，自动切换为离线标识。推演链条随之缩短，仅保留本地路径。
顾清远看了她一眼：“你早准备了这东西？”
“上次从深空科技撤出来时，我就知道总有一天要自己搭一条路。”她盯着屏幕，“现在，你查他的库，我来清痕迹。”
他没再问，手指已经在调取日志备份。量子核心刚重启，数据恢复速度极慢，每刷新一条记录都要等三到五秒。但他不急，一条条筛，一条条比对。
突然，推演链条中跳出一条异常路径：
【临时密钥生成记录——来源：周砚舟终端（加密隧道）】
时间戳是三分钟前。
顾清远瞳孔一缩。
“他已经在生成新密钥。”他声音冷下来，“想用我们的操作模式伪造权限，反向接入天基平台。”
沈知夏立刻调出信号溯源界面，却发现对方使用了动态跳频伪装，源头被层层遮蔽。
“追不到。”她说。
“不用追。”顾清远闭眼，金瞳链条自动重组，将周砚舟的解析节奏、数据包大小、加密偏好全部纳入推演。几秒后，绿色标记在某个时间节点闪烁——
【预计密钥生成完成：8分14秒后】
他睁眼：“我们有八分钟。”
“够了。”沈知夏拔出终端，重新配置数据包伪装协议，“我来做一个假的日志片段，让他以为我们还在尝试恢复主网连接。”
“误导他？”
“不。”她嘴角微扬，“让他以为我们慌了，正在拼命联网求援。”
顾清远看了她一眼，没说话，但眼神里多了点什么。
她开始输入伪造数据，动作极快。顾清远则调出量子核心的底层架构图，寻找可临时启用的独立运算单元。离线模式下，算力只有原来的三成，必须精打细算。
“地下三层有备用存储阵列。”他说，“如果能远程激活，可以抢在他之前把原始日志备份出来。”
“怎么激活？”
“用冷却系统的重启信号当触发器。”他指着屏幕，“刚才那三秒断电，让系统误判为例行维护，只要再模拟一次类似的电流波动，就能骗过物理锁。”
沈知夏立刻调出电力控制模块，找到实验室的独立供电单元。
“我能制造一次0.8秒的瞬断。”她说，“但只能一次。”
“一次就够了。”
她按下指令，供电指示灯瞬间熄灭又亮起。几乎同时，主机屏幕弹出提示：
【检测到维护信号——启动备用阵列】
顾清远立刻接入，开始下载日志备份。进度条缓慢爬升，12%、23%、37%……
推演链条显示，周砚舟的密钥生成还剩三分钟。
“他快了。”顾清远说。
“我们更快。”沈知夏盯着备份进度，“58%……63%……”
突然，主机发出一声短促警报。
屏幕弹出警告：
【检测到外部数据嗅探——来源：未知加密端口】
“他在试探。”顾清远迅速切断下载通道，将剩余数据转入隐藏分区。
“他知道我们上线了。”沈知夏冷笑，“但他不知道我们根本没打算联网。”
顾清远盯着那条嗅探信号，金瞳链条自动追踪其回传路径。红色标记跳出：
【信号中继点：研究院主控中心】
但源头仍未暴露。
“他藏在主控中心的备用终端里。”顾清远说，“用的是陈屿兄弟的权限做掩护。”
“想借刀杀人？”
“不止。”他摇头，“他想让我们和陈屿对上。”
沈知夏手指一顿，随即冷笑：“那我们就让他继续以为，我们真的会上当。”
她重新打开一个虚拟窗口，输入一串虚假指令，内容是“请求基站权限支援”，然后故意让信号在主控中心停留两秒，再切断。
“他看到了。”顾清远说，“推演链显示他正在调取陈屿的操作记录。”
“让他查。”沈知夏关掉终端，“反正陈屿现在在哪，谁也不知道。”
顾清远没接话，而是重新调出量子核心的权限树。离线模式下，他们只能控制实验室本体，无法触及外部系统。但至少，他们现在有了一个干净的起点。
“下一步。”他低声说，“得让这台机器记住我们是谁。”
沈知夏点头，从包里拿出一张未激活的量子密钥卡，插入主机扩展槽。
“用我的生物密钥重新定义主控权。”她说，“从现在起，这台机器只认一个人——不是研究院，不是深空科技，是我。”
主机屏幕闪烁，弹出验证界面。她按下手掌，扫描完成。
【主控权变更：确认】
【新管理员：沈知夏】
系统重新加载，界面刷新。推演链条随之调整，原本指向研究院上级系统的红色路径全部断裂。
顾清远看着屏幕，忽然觉得头又开始胀。他扶了下额角，汗水已经浸透发根。
“你还行吗？”沈知夏察觉到他的异样。
“没事。”他深吸一口气，“就是有点累。”
她没再问，只是把终端往他面前推了推：“你盯着周砚舟的动向，我来处理剩下的防火墙。”
他接过终端，手指刚碰上屏幕，视野中的金色链条突然剧烈抖动。一条新的路径浮现：
【地下三层——密钥生成完成倒计时：00:00:10】
九秒。
八秒。
七秒。
顾清远立刻调出反制程序，准备在密钥生成的瞬间注入干扰代码。沈知夏也同步启动了信号屏蔽模块，确保对方无法在第一时间上传。
六秒。
五秒。
四秒。
主机屏幕突然弹出一条新提示：
【检测到备用阵列异常——部分日志已被远程擦除】
顾清远眼神一沉。
“他删了记录。”
“来不及了。”沈知夏咬牙，“三秒。”
顾清远手指悬在确认键上方，金瞳链条锁定最后一帧数据流。
两秒。
一秒。
【密钥生成完成】
他按下确认键的瞬间，整栋楼的电力再次波动。应急灯熄灭一秒，又亮起。
主机屏幕闪烁，最终定格在一条新日志上：
【干扰代码注入：成功】
【目标密钥：已污染】
沈知夏长出一口气，肩膀松了下来。
“他拿到的是废码。”
顾清远没笑，只是盯着那条被污染的密钥记录，低声说：“但他至少知道了——我们还活着。”
沈知夏站起身，走到他身边，声音很轻：“所以接下来，该我们出招了。”
他抬头看她，额前的汗还没干，眼神却已经清醒。
“你打算怎么出？”
她没回答，而是从包里拿出一张纸质文件，放在控制台上。
没有标题，只有几行手写条款和一个待签的签名栏。
“资本的事，我得去谈。”她说，“你留在这里，守着这台机器。”
他盯着那张纸，没动。
“你确定？”
她看着他，眼神平静：“你信我吗？”
他沉默两秒，点头。
她伸手，把那张纸推到他面前。
“那你来决定，什么时候签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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