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寒天左手仍按在心口，断剑拔出的刹那，血泉喷涌，却被他以剑尖点地，引动残存剑气回旋成涡，将伤口边缘经脉强行闭合。他呼吸粗重，每一次吸气都牵动肋骨深处如裂纹蔓延般的钝痛，但眼神未乱。苏璃站在三步外，指尖青焰微颤，尚未熄灭的余火映着她紧绷的下颌线。阿蛮蹲在祭坛边缘，右手指节扣进石缝，毒血顺着腕间银镯滴落，在地面蚀出细小孔洞。
残剑拄地，叶寒天踉跄向前，剑刃划过碎裂的水晶棺底，撬开一块嵌合严密的石板。底下露出一物，形如龟甲，表面布满星纹，纹路流转间与他左眼幽蓝微光隐隐共振。他俯身拾起，指尖触及甲面，一股极细微的吸力自内传出，仿佛要将他神识拖入其中。
“别用灵力。”他低声道，声音沙哑如磨石，“它认的是剑气。”
苏璃皱眉，却依言收敛青焰，只将火焰压至近乎熄灭的微光，缓缓贴近龟甲。火焰触甲瞬间，龟甲未燃，反而泛起一层淡金波纹，星图自甲面浮起，投影于空中。星轨纵横交错，演化出一片浩瀚天幕，中央一点赤红如血，标注“剑胎”二字，位置正对应叶寒天丹田所在。
阿蛮猛然抬头，右眼翡翠瞳孔骤缩。她一步跨出，伸手便夺龟甲，反手狠狠摔向地面。龟甲应声裂开，下半截竟嵌着半本残卷，封面无字，纸页泛黑，边角卷曲如焦炭。
《毒蛊经》。
叶寒天瞳孔一缩。他认得这书——三百年前清玄真人案前常放的那本，曾被他亲手撕去下半，以为早已焚毁。可此刻，残卷自行翻页，墨迹如活物般游走重组，浮现出一幅画面：九世之前的他，身披青玄剑尊法袍，跪于祭坛中央，七窍流血，神魂被一缕金线自天灵抽出。执线之人，正是清玄真人，浮尘轻摇，唇角含笑。
“你以为转世就能逃脱？”画面中，清玄的声音如锈铁刮骨，“你每世都会死在我手里。”
苏璃闷哼一声，琴弦自袖中震颤，青焰脱指而出，在三人周身织成薄幕，隔绝经文释放的神识冲击。阿蛮却未退，左眼墨玉旋转如涡，毒血自眼角滑落，滴在残卷之上。血珠未散，反而渗入纸页，激发出更深层画面：叶寒天第九世神魂被抽离后，肉身并未消散，而是沉入地脉深处，化作一柄通体漆黑的巨剑，剑身缠绕锁链，剑尖直指天心——正是投影中所标“剑胎”。
“剑胎不是孕育之地。”阿蛮声音发冷，“是你前世肉身所化。你不是重生，是被种下的祭品。”
叶寒天未动，但握剑的手背青筋暴起。他盯着残卷，神识如遭雷击，记忆碎片翻涌而至：飞升雷劫那日，清玄真人站在云巅，手中浮尘缠绕着他的本命剑意；寒潭坠落时，诛仙剑气自元神剥离，沉入地底；每一世转生，天道反噬加剧，皆因他本不该存于人间——他是被剜去神魂的躯壳，强行以剑意续命，轮回一次，便被抽取一次根基，只为养那地底剑胎。
“所以……”他缓缓开口，声音低得几不可闻，“我不是逃出生天，是逃进牢笼。”
苏璃猛地拨动琴弦，一缕青焰射入他眉心。焰光一闪而没，叶寒天识海震荡稍缓，那句“你每世都会死在我手里”如锈钉般钉在道心深处，却不再肆意穿刺。他睁眼，左眼蓝光沉静如渊，右瞳漆黑如墨，两色交汇处，似有阴阳鱼缓缓成型。
“他要我死千次万次。”他低语，“可这一次，剑胎认的是我，不是他。”
阿蛮盯着残卷，忽然伸手撕下一页，纸角燃起毒火，灰烬飘散。她将剩余残卷塞入腰间酒壶，冷声道：“这经书不该完整。巫族禁术，写的是命，不是法。”
苏璃看向叶寒天：“剑胎在地脉，清玄要它苏醒，必有后手。”
“不止后手。”叶寒天抬起左手，掌心血痕未干，指尖轻触龟甲残片。甲面星图仍在微光流转，但中心“剑胎”标记已偏移半寸，指向祭坛之外某处。“它在动。地脉在牵引它，而我……能感应到它的脉动。”
阿蛮忽然冷笑：“你感应的不是剑胎，是锁链。你的心跳，和它同频。”
叶寒天沉默。他低头看向断剑，剑身“诛”字裂痕中，金光仍在脉动，频率与龟甲星图完全一致。他缓缓将剑尖抵向地面，借力支撑身体，一步步走向祭坛边缘。石阶之下，血河依旧流淌，但水流方向已变，逆着先前轨迹，缓缓回旋成涡。
“他以为我在轮回中耗尽。”叶寒天声音渐稳，“可他忘了，剑意不灭，道心不死。我这一世，没死在他手里。”
苏璃紧随其后，琴弦缠腕，青焰在指尖跳跃。阿蛮落在最后，右眼翡翠微闪，毒雾悄然覆臂。三人踏上阶梯，血河倒卷之音如低语缠绕身后。
叶寒天忽然停步，回头望向祭坛中央。龟甲残片静静躺在碎石间，星图最后一道光痕缓缓熄灭。他抬起左手，掌心血痕尚未凝固，指尖微微一动，一滴血珠坠落，正好滴在残片“剑胎”标记之上。
血迹晕开。
星图骤然一亮，金光冲天而起，直射穹顶。光柱未散，竟在空中凝成一道虚影——一柄通体漆黑的巨剑，剑身缠绕九道锁链，剑尖滴血，剑格处浮现出一双眼睛，左蓝右黑，与叶寒天双瞳一模一样。
虚影凝滞三息，随即崩解。
叶寒天收回手，未言一语，转身踏上阶梯。血河倒卷之声渐弱，阶梯尽头风声渐起。
阿蛮忽然低喝：“等等。”
她蹲下身，从祭坛石缝中抠出一块焦黑碎片，非金非玉，边缘刻着半枚唇印符文。她指尖一碾，碎片化粉，飘散如灰。
“这不是清玄的血。”她抬头，右眼翡翠深处泛起一丝猩红，“是你的。”
叶寒天脚步一顿。
苏璃看向他：“他用你的血做引，布了三百年的局。”
叶寒天缓缓抬起左手，掌心血痕仍在渗出，一滴血珠顺着指缝滑落，砸在石阶上，发出轻微“啪”声。
血珠炸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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