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寒天横剑挡在苏璃身前，残剑与枪尖相撞，火星四溅。他右腿旧伤崩裂，血顺着靴筒往下淌，却仍死死钉在原地，像一尊不肯退让的石像。
李剑锋目光微凝，枪势未收，反而骤然一转。长枪旋身划出半弧，枪尖聚魔阵嗡鸣震颤，血色莲花自地面绽开，层层叠叠，如妖异之瞳直逼叶寒天心口。
“你护不住她。”他低声道，声音里没有杀意，只有执拗，“她不该卷进这场局。”
叶寒天冷笑，残剑斜挑，剑锋擦过枪杆，削断袖口青莲纹一角。布帛飘落时，他已欺身而上，左拳裹着佛门金光轰向对方咽喉——力道刚猛，却不含一丝多余杀气。
拳风炸裂空气，李剑锋侧头避让，肩头仍被扫中，身形微晃。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，随即化为更深的冷意。
“你还记得痛？”叶寒天咬牙，声音沙哑，“那你也该记得，清玄真人把你娘炼成傀儡那天，她是怎么喊你名字的。”
李剑锋瞳孔猛地一缩。
刹那间，枪尖荡起涟漪，一道虚影浮现——女子面容苍白，眼窝深陷，脖颈缠着锁链，嘴唇微动，无声呼唤：“剑锋……救我……”
叶寒天动作一滞。
那一瞬，前世记忆翻涌而来。他曾在诛仙台下见过这具躯壳，被青铜桩贯穿四肢，魂魄早已离散，只剩一具行走的空壳。那时他还未觉醒前世记忆，只觉心头剧痛，仿佛亲眼看着至亲沦为玩物。
幻象虽短，却在他心神撕开一道裂缝。
李剑锋抓住机会，枪尖突刺，破风声如蛇吐信。叶寒天仓促回防，残剑格挡不及，肩头已被洞穿。鲜血喷出，染红鸦羽披风，他闷哼一声，踉跄后退两步，左手死死扣住伤口边缘。
可真正的危险，不在体外。
一股细若游丝的寒意，正顺着血流悄然爬行。那不是毒，也不是魔气，更像是从命运深处伸出的线，无声无息缠上他的经脉，沿着伤口钻入皮肉，缓缓向心脏逼近。
叶寒天猛然睁眼，右瞳漆黑如渊，感知到那股力量的本质——因果线。
它不受法力阻隔，不惧罡气防御，如同宿命本身，在血肉中蜿蜒前行。每前进一分，心跳便慢半拍，意识也跟着沉坠一寸。
“苏璃！”他嘶吼。
苏璃本已被枪势封锁退路，听见呼声，强撑起身，指尖迅速掠过古琴第七弦。那弦由青鸾翎羽所化，坚韧无比，此刻却被她生生抽出寸许，露出内里晶莹如骨的芯。
她以指代弓，拨动一记短音。
《断念曲》片段乍响，音波如刃割裂空气，精准命中叶寒天胸前三根几乎看不见的透明丝线。那线微微一颤，随即断裂，断口处泛起灰烟，像是被无形火焰焚烧殆尽。
反噬立至。
她喉头一甜，一口黑血喷出，溅落在琴面，顺着纹路缓缓滑落。双腿发软，几乎跪倒，只能靠琴身支撑才未倒下。
阿蛮见状，怒火冲顶。她抓起腰间酒壶，拔开塞子，将液态瘴气泼向李剑锋所在方位。
毒酒落地即燃，浓稠雾气瞬间弥漫，带着腐骨蚀魂的气息封锁四方。李剑锋被迫后撤，长枪插地稳住身形，眉头紧锁，似在忍耐某种剧烈痛苦。
“你明明可以走。”叶寒天喘息着，肩头血流不止，声音却愈发清晰，“你每次出手都留三分力，不是为了杀我，是为了逼她说出解药下落。”
李剑锋没答，只是抬手抚过袖口破损处，指尖轻轻摩挲那道陈年疤痕。他的眼神变了，不再是冷酷追杀者，倒像个被困在回忆里的疯子。
“她梦到了。”苏璃忽然开口，声音虚弱却坚定，“那个女人剜心取血的画面……是你母亲，对不对？”
李剑锋浑身一震。
“你不是来夺我的。”她盯着他，“你是想确认，那颗情蛊丹，是不是真的用她的心头血炼成的。”
空气凝固了一瞬。
李剑锋握枪的手微微发抖，眼中闪过剧烈挣扎。他张了张嘴，似要说什么，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。
就在这时，叶寒天肩头伤口再度传来异样蠕动感。
还有线没断。
他低头看去，一条极细的因果丝正从血肉深处探出头，像藤蔓般缓慢攀爬，目标直指心脉。先前被斩断的是外显之线，而这根，是从内部滋生的根源。
“阿蛮！”他急喝。
阿蛮立刻会意，甩手掷出一枚毒簪，钉入自己掌心。绿血涌出，她以血为引，掐诀催动万毒之体最后的余力。毒雾翻滚凝聚，化作一道屏障贴附在叶寒天伤口周围，暂时遏制那丝蔓延之势。
可这只是拖延。
那根线仍在跳动，如同拥有生命，在皮下缓缓扭动，每一次搏动都让叶寒天脸色更白一分。
苏璃想再拨琴，却发现手指僵硬，七弦已有两根崩裂。她咬破舌尖，试图以精血唤醒青鸾血脉，可体内真气滞涩，连最基础的音律都难以凝聚。
李剑锋站在毒雾边缘，望着这一幕，眼神复杂难辨。他缓缓抬起左手，竟不是攻向任何人，而是按住了自己胸口。
那里，有一道与苏璃怀中木簪裂痕形状完全相同的旧伤。
“你说得对。”他终于开口，声音沙哑得不像话，“我不是来杀你们的。”
叶寒天盯着他，呼吸沉重。
“我是来找答案的。”李剑锋望向苏璃，“如果那颗丹真是用她的血炼的……那她临死前，有没有恨我？有没有怪我没能救她？”
苏璃怔住。
“清玄说，只要服下那颗丹的人活着，她的魂就不会散。”他声音低下去，“所以我一直在等，等一个能感应到她气息的人出现。而你……你能梦见她。”
叶寒天冷笑：“所以你就拿她当钥匙？拿我们当祭品？”
“我没有选择。”李剑锋闭了闭眼，“就像你明知道吞下那颗血丹会耗尽阿蛮寿命，还是吃了。”
叶寒天沉默。
肩头的因果线又往前爬了半寸。
阿蛮咬牙，再次催动毒蛊之力，掌心血痕加深，整个人摇摇欲坠。她抬头看向李剑锋，眼中满是恨意：“你以为只有你在找答案？我们也在找！找谁把我们推入这盘棋局！而你……你不过是清玄手里的一枚卒子！”
李剑锋睁开眼，目光锐利如刀：“我知道我是棋子。可至少，我能动。”
话音未落，他猛然拔枪，枪尖直指叶寒天心口。
但这一次，没有杀意。
而是将枪横置胸前，做出一种近乎献祭的姿态。
“用我的血。”他说，“试试能不能切断那根线。”
叶寒天瞳孔一缩。
苏璃失声：“你疯了？那是因果之力，不是普通诅咒！”
“我知道。”李剑锋低头看着枪尖，“可我也知道，它来自哪里——清玄种下的每一根线，都需要施术者与承受者之间存在‘执念’作为锚点。而我和她……有这个锚。”
他抬起眼，看向苏璃：“如果你梦到了她，说明你也连着那条线。那么，用我的血去冲击它，或许能让整个因果链短暂紊乱。”
叶寒天死死盯着他，肩头剧痛不断提醒他时间不多。
“你不怕死？”他问。
李剑锋笑了下，笑容苦涩：“我娘死后，我就没怕过。”
他反手一划，枪尖割破掌心，鲜血滴落。那血不红，泛着暗紫，显然早已被魔功侵蚀多年。
就在血珠即将触地的瞬间，叶寒天突然伸手，一把抓住枪杆。
两人目光交汇。
“别妄想带走她。”叶寒天一字一句道，“你要的答案，我会亲手给你。”
他松开手，退后一步。
李剑锋点点头，将枪尖转向自己心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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