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腥与铁锈的气味混杂着破晓时分的寒露，扑面而来。
凌云的身影踉跄着从归墟第三层的入口爬出，他每一步都在坚硬的黑石上留下一个深红的血印。
他身后，是层层叠叠、形态扭曲的影修尸骸，那些无声的尸体仿佛在控诉着这场长达三日的血战是何等惨烈。
他单手拄着地，剧烈地喘息着，胸膛如同破旧的风箱般起伏，肺里火辣辣地疼。
可他的另一只手，却死死攥着最后两块温热的碑片，仿佛那不是冰冷的石头，而是滚烫的希望。
一连串冰冷的机械提示音在他脑海中疯狂刷屏。
“叮！击杀归墟影卫，勤奋点+18。”
“叮！检测到宿主极限战斗，【不屈意志】触发，勤奋点恢复速率提升至89%！”
“叮！‘抗命之力’与‘勤道’产生深度共鸣，检测到‘勤道共鸣’反馈效果增强，所有勤奋系技能消耗降低10%！”
原来如此。
凌云感受着体内流淌的暖意，每一次将碑片融入识海，其中蕴含的一丝远古“抗命之力”就像一滴火油滴入烈焰，让他那以勤奋为根基的力量燃烧得更加旺盛。
这股力量不断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，修复着他近乎崩溃的肉身，形成了一个完美的正向循环。
越是拼命，就越是强大！
一道轻盈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他身边，墨灵儿默默地递过来一颗丹药。
她的眼神复杂，那张万年冰封的玉质脸颊上，竟罕见地泛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红晕。
“你本可以放弃的。”她的声音清冷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动，“这三日，你至少有十次机会捏碎传送符离开。大多数人……都会选择顺应那不可抗拒的绝境。”
“咳咳……”凌云咳出一口血沫，咧嘴一笑，牙齿森白，“可我不是大多数。”
他没有片刻停歇，直接盘坐在祭殿中央。
随着他心念一动，七块从他体内飞出的碑片瞬间悬浮于半空，按照某种玄奥莫测的轨迹缓缓旋转，彼此间牵引着淡金色的光丝。
“以我精血为引，以我勤奋为薪！”凌云低吼一声，指尖逼出一滴金色的血液，弹入碑片中央。
同时，他识海中积攒的所有勤奋点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！
“【勤火炼物】！”
金色的火焰熊熊燃起，那并非凡火，而是由最纯粹的勤奋意志所化的道火！
火焰瞬间包裹住七块碎片，碎片在烈焰中发出痛苦的嗡鸣，表面的裂痕被一点点熔化、弥合。
那些古老而残缺的碑文在火焰的煅烧下，竟如活物般游动起来，彼此寻找，重新拼接，最终组合成一篇完整的天道之外的逆命篇章！
金焰渐渐收敛，七块碎片已然消失无踪。
取而代之的，是一方仅有三寸大小的漆黑小碑。
它静静悬浮着，通体漆黑如墨，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，唯有边缘流转着一圈细密的金色纹路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古朴与厚重。
就在小碑成形的刹那，风云突变！
轰隆——！
整座归墟秘境剧烈震颤，上方的天空毫无征兆地裂开一道狰狞的缝隙，仿佛天被撕开了一道伤口。
无数比发丝更细、却蕴含着无上天威的丝线从裂缝中垂落，它们交织成一张覆盖天地的巨网，带着抹杀一切异数的终焉气息，朝着那方刚刚诞生的小碑当头罩下！
“终焉天网！”墨灵儿脸色煞白，失声惊呼，“是谢无衣！他燃烧了自己全部的寿元和天机阁万载气运，发动了这禁忌之术，要在它诞生之初就将它彻底抹杀！”
这天网，锁定的不仅是碑，更是凌云的命！
“想毁掉它？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！”凌云双目赤红，状若疯魔。
他发出一声惊天怒吼，双手猛地托住那方小碑，将体内最后一丝勤奋点，连同自己的神魂意志，尽数灌入其中！
“系统！给我启动【共享逆命】！目标——廖停雁！”
千里之外，青云宗，竹峰静室。
熟睡中的廖停雁毫无征兆地猛然睁开双眼，她那双清澈的眸子深处，竟有两道璀璨的金芒一闪而过！
她惊疑地低下头，只见洁白的寝衣下，胸口心脏位置，一道与凌云心口处一模一样的金色“勤道烙印”正灼灼发光，滚烫无比！
与此同时，归墟祭殿内，凌云手中的三寸小碑爆发出万丈光芒！
那光芒并非单纯的驱散黑暗，而是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金色光柱，竟无视了空间的阻隔，强行冲入命运长河的虚影之中，逆流而上，精准无比地烙印在了廖停雁的魂魄最深处！
刹那间，廖停雁只觉一股前所未有的厚重与安宁涌遍全身。
那股折磨了她无数个日夜，让她血脉狂躁，几欲化妖的“归墟心脉”，在这股力量的镇压下，竟如惊涛骇浪遇到了定海神针，瞬间平息下来。
她白皙小腿上那妖异的鱼尾血纹，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褪去，最终消失不见。
噗嗤！
天罗地网般的天机丝线在万丈金芒的照耀下，如同冰雪消融，寸寸断裂，化为虚无。
遥远的天机阁顶，谢无衣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，他身前的命盘“咔嚓”一声，彻底粉碎成尘。
他浑身生机飞速流逝，颤抖着伸手去抓那些残灰，口中喃喃自语，充满了无尽的迷茫与不甘：“不可能……这不可能……一个人的勤，怎可能……焚尽万载天机？”
话音未落，他便气绝身亡，化作一具枯骨。
秘境的另一个角落，柳随真完整地目睹了这一切。
他呆呆地看着自己额头上那曾让他引以为傲的“天命印记”光芒飞速黯淡，最终彻底熄灭。
他终于明白了，自己所谓的天选，不过是谢无衣为了牵制凌云而布下的一颗棋子，一个随时可以舍弃的提线木偶！
“哈哈……哈哈哈哈！原来我不是天选……我只是个笑话？一个彻头彻尾的木偶？”
绝望的癫狂大笑响彻山谷。
柳随真猛地抽出佩剑，用尽全身力气，狠狠斩向自己额头的印记，企图亲手割裂这虚假的命运。
然而，剑锋触及印记的瞬间，一股恐怖的反噬之力轰然爆发，他的血肉之躯在瞬间石化，连同那癫狂绝望的表情，被永远凝固在了这片无人的角落。
随着谢无衣和柳随真的败亡，归墟深处那扇巨门背后传来的低语也戛然而止，仿佛被掐断了源头。
墨灵儿望着凌云，眼神中的震撼久久未能平息，她轻声道：“碑虽已成，但门尚未关闭。你所做的，只是斩断了天机阁对‘献鱼’命运的操控。真正的‘献鱼之源’，还在最底层。”
她顿了顿，声音变得更加缥缈：“那里，关押着第一位不愿赴死，试图逆转所有‘鱼’之宿命的‘鱼’……她说，她在等，等一个不怕累的人，来救她。”
凌云擦去嘴角的血迹，将那方已经与自己心神合一的小碑收入识海。
他抬起头，望向那深不见底，连光都无法抵达的深渊最暗处，疲惫的脸上重新燃起战意：“看来，清扫垃圾之后，还得去拜访一下正主。这一趟，终究是要走到最下面。”
就在他下定决心的同一时刻，青云峰之巅，恢复了清明的廖停雁仿佛心有所感，她走到悬崖边，忽然对着虚空，展颜一笑，轻声呢喃：“喂，这一次，换我等你回来了。”
风起，吹落满山桃花，洋洋洒洒，如同一场盛大的祭奠。
那些曾经束缚着无数人的命运锁链，仿佛正在这漫天飞舞的花瓣中，一根一根地，悄然断裂。
凌云收回远眺的目光，压下心中那一丝因廖停雁而起的柔软。
他转身，面向那如同巨兽之口的深渊入口，那里的黑暗仿佛是凝固的墨汁，散发着能将灵魂都冻结的寒意，更深处，隐隐传来无数亡魂怨念交织而成的呜咽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再无半分犹豫，纵身一跃，投向了那吞噬一切光明的无尽深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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