伤口的血勉强被破布条勒住,每一次心跳都撞击出沉闷的痛楚。许天背靠门框内侧冰冷的土墙,将自己尽可能缩进阴影里,呼吸压得极低,几乎屏住。
远处的脚步声不止一人,正快速而警惕地朝着这个方向逼近。踩过泥洼,踏碎枯枝,声音在死寂的夜里被放大得格外清晰。
不是镇民。镇民不会在这种时候,朝着刚爆发过妖物嘶吼和浓烈血腥味的地方跑来。
他攥紧掌心的残片,那冰冷的触感此刻成了维系清醒的锚点。体内,那缕狂暴后重新蛰伏的剑意如同陷入沉睡的凶兽,无论他如何以意念尝试勾动,都死寂无声。反噬的剧痛和过度透支的虚弱感海潮般阵阵袭来,眼前景物微微晃动。
完了。
若来者是敌,以他此刻状态,唯有引颈就戮。
脚步声在破屋小院外停住。
“好浓的血腥味!”一个略显年轻的男声响起,带着压低的惊疑,“还有妖气残留…是鼠辈的骚臭!”
“小心戒备。”另一个较为沉稳的男声命令道,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,“李响,左翼。王澜,右翼。我正面。屋内情况不明,可能有妖物潜伏。”
“是,徐教头!”两个声音同时应道。
劲风拂过,三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掠入小院,成品字形瞬间封锁了屋门方向。动作迅捷,配合默契,显然训练有素。
许天在阴影中眯起眼,勉强看清。
为首那人身材高大,穿着藏青色的劲装,腰间佩刀,面容沉稳,目光如电,正警惕地扫视着满地的妖鼠碎尸,眉头紧锁。其气息沉凝,远胜之前那护卫头领,至少是筑基期的修士。
左右两人一男一女,同样劲装打扮,年轻许多,脸上带着尚未褪尽的青涩,但握剑的手极稳,眼神锐利,修为大约在炼气中后期。此刻他们看到院内修罗场般的景象,脸色都有些发白,尤其是那名叫王澜的少女,喉头滚动了一下,强忍着不适。
三人的目光迅速掠过院子,最后齐齐定格在倒塌的屋门内,那片更浓重的黑暗和更刺鼻的血腥气来源之处。
徐教头的目光锐利如鹰隼,瞬间捕捉到了缩在门后阴影里的许天。
四目相对。
徐教头眼中闪过一抹极深的讶异。
一个看起来瘦弱不堪、浑身是血、几乎感觉不到任何灵力波动的少年,蜷缩在妖鼠碎尸堆中,还活着?
“什么人?!”左侧的李响厉声喝道,长剑半出鞘,指向许天,脸上满是警惕和怀疑。一个凡人,怎么可能在这种妖鼠袭击下存活?还杀了这么多?定然有古怪!
许天没说话,只是看着那徐教头。他此刻连动一下手指都艰难,任何解释都是徒劳。
徐教头抬手,止住了李响下一步动作。他上前一步,目光仔细扫过许天身上的伤口,尤其是手臂和小腿那明显的妖鼠齿痕,又看了看他手中紧紧攥着的、沾满污血的…似乎是一块铁片?以及另一只手里那根可笑的、断裂的桌腿。
他的眉头越皱越紧。
现场没有灵力剧烈波动的残留痕迹,只有最纯粹的、暴戾的切割伤。这些妖鼠死状诡异,像是被某种极其锋锐却又无形的东西瞬间绞碎。
而眼前这少年,伤势极重,虚弱到极点,分明只是个凡人。
难道…是有什么高人路过,瞬间斩杀了这些妖鼠,留下了这少年?还是…
徐教头的目光再次落回许天紧握的右手上,那枚露出些许的黑色残片,让他心头莫名一跳,竟隐隐生出一丝极其微弱的…心悸感?
他压下这荒谬的感觉,沉声开口,语气放缓了些:“小子,这里发生了什么事?这些妖鼠…是谁杀的?”
许天喉咙动了动,发出沙哑破碎的声音:“…不知…道…”
“不知道?”李响明显不信,上前一步,语气咄咄逼人,“这里就你一个活人!说!你是不是用了什么邪门的法器?或者…你就是妖物所化?!”说着,剑尖又逼近了几分。
“李响!”徐教头低喝一声,警告地瞥了他一眼。他蹲下身,检查了一下离得最近的一具妖鼠尸体,手指拂过那光滑如镜的诡异切口,脸色越发凝重。这绝非普通修士手段。
他重新看向许天,眼神复杂:“你的伤很重,需要立刻医治。”他顿了顿,“我们是镇上徐家货栈的护卫教头,并非歹人。你若信得过,我先带你回货栈治伤,其他事,稍后再说。”
无论这少年有何古怪,救人要紧。而且,此地的诡异情况,必须查清。
许天沉默地看着他,半晌,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。
他现在没有选择。
徐教头对王澜示意了一下。少女收起剑,走上前,虽然看着满地的血腥和许天的惨状有些紧张,还是小心翼翼地伸手搀扶他。
她的手指触碰到许天的手臂,一丝微弱的、精纯的水系灵力试图探入,想要帮他缓解伤势。
然而,那丝灵力刚一进入许天干涸断裂的经脉——
“嗡!”
许天丹田深处,那枚始终死寂的残剑碎片,猛地一震!
一股冰冷、锋锐、带着绝对排斥意味的剑意自行勃发,虽然微弱,却凌厉无比,瞬间将那丝外来灵力绞得粉碎!
“呀!”王澜惊呼一声,如同被针扎般猛地缩回手,指尖一阵刺痛发麻,脸上满是惊愕不解,“他…他的身体…”
徐教头目光一凝,一步上前,手指快如闪电地搭在许天另一只手的手腕上。
同样,一丝试探性的灵力刚进入,便遭遇了那股冰冷剑意毫不留情的反击、绞杀!
徐教头迅速收手,脸上骇然之色再也掩饰不住!
无法渡入灵力!此子的身体,竟排斥一切外来灵力?!而且那反击的力量,虽然微弱,却带着一种让他这位筑基修士都感到心惊胆战的…极致锋芒!
这到底是什么体质?还是说…
他看向许天那平静得过分的眼神,心底疑云骤起。
此子,绝不简单!
他深吸一口气,压下翻腾的心绪,对王澜和李响沉声道:“他体质特殊,无法用灵力疗伤。先抬回去,用金疮药和普通手段处理伤口。”
李响和王澜面面相觑,显然也被这诡异情况惊到,不敢再多言,上前一左一右,小心地将许天架起。
许天闭上眼,任由他们动作。体内那缕因排斥外来灵力而再次激荡的剑意,缓缓平复下去,带来的却是更深的疲惫和剧痛。
徐教头最后扫了一眼满地狼藉的院落和破屋,眼神深邃。
他弯腰,从地上捡起一小块被剑气整齐切下的妖鼠利爪碎片,收入怀中。
“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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