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冷浸骨。
破屋四壁漏风,夜间的寒气如同无形的毒蛇,从每一个缝隙钻入,缠绕上许天孱弱的躯体。腹中那点硬如石块的干粮早已消耗殆尽,带来的是更汹涌的空乏和虚弱感。
他蜷缩在角落,背抵着冰冷粗糙的土墙,全部的意念都沉入体内,艰难地牵引着那一缕微弱却锋锐无匹的剑意,在干涸断裂的经脉中运行。
每一次意念的驱动,都如同在泥沼中拖拽万钧巨石,耗费心神至极。而那剑意流过经脉带来的,并非温养,而是刮骨剃肉般的剧痛,强行拓宽、碾碎一切淤塞。
汗水刚渗出毛孔,就被寒意冻得冰凉。
但他没有停下。
十万年孤寂封印都熬过来了,这点痛楚,这点寒冷,算得了什么?
意识在极致的疲惫和痛苦中渐渐模糊,又因强大的意志力一次次强行凝聚。就在这半昏半醒之间,他掌心的残剑碎片,那温润的凉意似乎更清晰了一些。
并非滋养肉身,而是直接沁入他沉寂的仙魂本源。
恍惚间,他仿佛不再是蜷缩在这破败寒屋中的废体少年。
眼前不再是黑暗与裂缝,而是无垠的、破碎的星空。
巨大的星辰残骸漂浮着,凝固的岩浆如同狰狞的伤疤遍布表面。冰冷死寂的真空里,弥漫着一种永恒般的绝望。
而在这一片毁灭的景象中央,悬浮着一柄剑。
一柄巨大到难以想象、横亘于星骸之间的断剑。
剑身布满无数裂纹,黯淡无光,断裂处参差不齐,仿佛被某种无法想象的力量硬生生崩碎。但它依旧静静地悬在那里,散发着一种即使死亡、即使破碎、即使历经万古也无法磨灭的……
骄傲。
与不甘。
许天(或者说,他的意识)“看”向那断剑的断裂面。
在那里,在最核心处,有一点微光。
极其微弱,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,却固执地亮着。
那一点光,他熟悉到灵魂战栗。
那是……他的剑心。是他许天纵横十州,斩妖除魔,最终以身封天所秉持的……那道最本源的剑道真意!
就在他的意识触碰到那一点微光的刹那——
“铮!”
一声清越、却饱含无尽悲怆与苍凉的剑鸣,自那断剑核心响起,穿透万古时空,直接响彻在他的灵魂最深处!
无数破碎的画面随之轰然涌入!
不是连贯的记忆,而是残缺的碎片:
血与火染红的苍穹下,无数剑修御剑而起,化作流星,撞向狰狞可怖的妖潮,剑光炸裂,如最绚烂的烟花,也是最后的绝唱……
一个浑身笼罩在混沌之气中的巨大妖影,利爪撕天,仅仅一声咆哮,便让成片的剑修肉身崩碎,剑折人亡……
最后,是他自己,手持本命道剑,剑身光华万丈却已布满裂痕,面对那洞开的、涌出无尽恐怖的宙域通道,决绝反手一剑,洞穿自身仙源……
画面崩碎。
那横亘星骸的巨大断剑影像也开始模糊、消散。
唯有那一点剑心微光,骤然放大,跨越无尽时空,与他掌心的残剑碎片,与他丹田内那一缕桀骜的剑意,完成了某种玄之又玄的共鸣!
轰!
许天猛地睁开双眼!
破屋、寒冷、黑暗依旧。
但他体内,那缕原本只是依循本能流转的剑意,却像是终于找到了真正的统帅,陡然间变得……驯服了一丝!
虽然依旧锋锐,依旧带来剧痛,却不再完全抗拒他的意念引导!
他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,这缕剑意流转过那些破损经脉时,极其微弱地……带走了一丝淤塞的杂质,让那通道变得通畅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丝。
而掌心的残片,那温润的凉意也似乎更加清晰,与丹田剑意的联系愈发紧密。
一种明悟涌上心头。
此残片,不仅是剑尖碎片,更是他昔日剑心不灭的一点执念所化,是这诸天剑道最后的火种,亦是……他重走剑道之路的唯一根基!
不修灵力,不纳天地衰败之气。
只修此残片,只孕此剑意!
以身为鞘,以魂为火,重燃剑心!
他艰难地抬起另一只手,看着苍白瘦弱、微微颤抖的手指。
意念微动。
尝试着,将那一缕变得稍稍驯服的剑意,引导向指尖。
过程依旧艰涩,剧痛更甚,手臂的经脉如同被无数细针穿刺。
但,成功了!
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、无形无质、却透着极致锋锐气息的微芒,在他指尖一闪而逝!
嗤!
斜前方地面上,一只正窸窣爬过的硬壳甲虫,瞬间无声无息地从中裂成两半,切口光滑如镜。
许天瞳孔微缩。
随即,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,眼前阵阵发黑,那缕剑意瞬间缩回丹田,沉寂下去,反噬的痛楚让他几乎晕厥。
他靠在墙上,大口喘息,冷汗淋漓。
但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,一点骇人的精芒,却刺破了黑暗。
有用!
这条路,走得通!
就在这时——
“嘶嘶……”
极其轻微,却充满阴冷嗜血的嘶鸣声,从屋外各个方向隐约传来。
不止一声。
空气中,似乎弥漫开一股淡淡的、令人作呕的腥气。
许天目光陡然锐利,看向那扇破旧的木门。
虽然灵力全无,仙魂残破,但那十万年征战磨砺出的、对妖物气息的本能感知,还在!
有东西被吸引过来了。
是之前那头妖狼的血腥气?还是……他刚才引动剑心碎片,斩灭甲虫时泄出的那一丝微不可察的剑意锋芒?
亦或两者皆有。
他缓缓握紧掌心的残片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
身体状态糟糕到了极点,剑意反噬未平,疲惫欲死。
屋外的嘶鸣声,渐渐清晰,越来越近。
黑暗中,仿佛有不止一双贪婪的眼睛,盯住了这间破败的寒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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