仓库里那股子血腥味混着铁锈和灰尘的味道，呛得人鼻子发痒。地上那家伙蜷缩着，像只受惊的虾米，浑身抖得厉害，但嘴巴闭得跟河蚌似的。
雷豹没了耐心，眼神一厉，旁边那小弟抡起钢管就要往下砸。
“等等！”
我这一嗓子出去，自己都愣了一下。那小弟动作顿在半空，所有人都扭头看我，连地上那家伙都抬起肿成一条缝的眼睛瞅我。
雷豹挑眉：“怎么？心软了？”
我没理他，走到那人跟前蹲下。离得近了，那股子若有若无的、带着点甜腥又夹杂草木腐烂的怪异气味更明显了。还有他指甲缝里那点淡绿色的粉末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。
《万毒真解》里乱七八糟的知识自己往出蹦——‘碧磷粉’，提取自几种罕见毒草，常用于追踪或某些阴损毒方的配制，沾上极难清除，会残留数日……
操。不是夜家的人，也不是道上寻常寻仇的。
这他妈是玩毒的行家！
我心里发毛，后背凉飕飕的。怎么会惹上这种人？我什么时候……
一个模糊的念头猛地闪过——地胆藤！那天在药材市场，唯独买这味带毒性的冷门药材时，被那古怪老头盘问过！
“你……”我盯着他那双充满恐惧的眼睛，“是‘杏林居’那个老头派来的？”
他身体猛地一僵，虽然没说话，但那瞬间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！
果然是那老东西！
他找我干嘛？就因为我买了地胆藤？这玩意虽然偏，也不至于让一个开店的派人跟踪摸底吧？还他妈是个用毒的高手？
“杏林居？城西那家老药铺？”雷豹显然也知道，“那老棺材瓤子？他找你麻烦？”
他语气里带着点难以置信。一个开药铺的老头，派个会用毒的人来找我？这事透着邪性。
“豹哥，这人交给我问问？”我转头对雷豹说。涉及到用毒的和那家古怪药铺，我不想让雷豹的人插手太深，免得横生枝节。
雷豹眯着眼看了我几秒，似乎想从我脸上看出点什么，最后挥挥手：“行，你弄。我倒要看看，那老家伙搞什么鬼。”
他让其他人都出去，自己也走到仓库门口靠着，点了根烟，远远看着。
仓库里就剩我和地上那家伙。
我把他拖到角落里，避开雷豹的视线。
“说吧，那老头让你来找我干什么？”我压低声音，“别说废话，我没什么耐心。你指甲缝里的碧磷粉味道还没散干净呢。”
他听到“碧磷粉”三个字，瞳孔骤然收缩，看我的眼神像是见了鬼，恐惧更深了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会知道……”他声音嘶哑，终于开了口，带着浓重的口音。
“我知道的比你多。”我凑近他，模仿着雷豹那套吓人的架势，“不想受罪，就痛快说。”
他喉结滚动了一下，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：“掌柜……掌柜的只是让我来看看……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懂‘那一套’……没……没让我干别的……”
“哪一套？”我逼问。
“就是……就是老方子……毒……毒理那一套……”他结结巴巴地说，“你那天买的药……配得邪门……掌柜的说，可能……可能是同行来踩盘子的……”
踩盘子？黑话，意思是同行来摸底挑衅。
我心里念头急转。那老头把我当成懂古毒方、来他地盘抢生意或者找麻烦的同行了？所以派人来摸我的底细？
这误会可大了去了！
但我不能解释。一解释，我这身本事的来历就说不清了，更惹人怀疑。
“看看？”我冷笑，“看看需要带着碧磷粉鬼鬼祟祟溜进来？你当我是三岁小孩？”
我手指猛地扣住他手腕一个穴位，稍稍用力。这是医经里记载的逼供小技巧，能放大痛感。
他顿时疼得脸色扭曲，差点叫出来。
“我说！我说！”他彻底崩溃了，“掌柜的……掌柜的还让我……有机会的话……试试你的深浅……最好能……能带点你用的东西回去……”
试试深浅？妈的，就是想下黑手！这帮玩毒的，心都脏！
“怎么试？”我手上又加了一分力。
“就……就用点小手段……让你吃点苦头……看你……看你怎么解……”他疼得直抽冷气，“真没想害命……掌柜的吩咐……尽量别闹出人命……”
我松开手，心里一阵后怕。幸亏被雷豹的人提前发现了，不然被这么个用毒的高手暗中盯上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。
那杏林居的老头，绝对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。一个开药铺的，手下养着会用毒的人，心思还这么阴狠？
这事没完。他这次没得手，肯定还会有下次。
不能留这个尾巴。
我站起身，走到仓库门口雷豹那边。
“问出来了？”雷豹吐了个烟圈。
“嗯。杏林居的老掌柜，怀疑我是来找麻烦的同行，派他来摸摸我的底，还想给我下点毒试试成色。”我简略说道，没提碧磷粉和具体细节。
雷豹骂了句脏话：“操！那老不死的，手伸得够长的！敢动我的人！”
他看向我：“你想怎么处理？”
我沉默了一下。按道上的规矩，这种来摸底下黑手的，废了或者埋了都正常。
但我心里有点抵触。不是心软，是觉得不对劲。那老头的目的似乎没那么简单。
“豹哥，这人……先别动。”我斟酌着说，“扣着。我总觉得那杏林居有点古怪，留着他，说不定以后有用。”
雷豹看了我一眼，点点头：“行，听你的。那就先关起来。”
他叫来两个小弟，把地上那瘫软的家伙拖走了。
雷豹把烟头扔地上，用脚碾灭，拍拍我肩膀：“行啊，没看出来，你小子不光能打能医，对付这种下三滥也有点手段。那老东西要是再敢伸爪子，老子直接带人去平了他那破店！”
我勉强笑了笑，心里却一点都轻松不起来。
杏林居……用毒的老掌柜……碧磷粉……
这东海市的水，比我想象的还要深。
我刚摆脱一个夜天成，又撞上雷豹，现在又冒出个神秘古怪的用毒高手……
好像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我。
我回到那间小屋，从床底下拖出那袋钱，看着那一沓沓钞票，却感觉不到丝毫安心。
这些钱，买不来安全。
我得尽快让自己变得更强。至少，下次再遇到这种玩阴的，得有还手之力。
我拿起今天刚让小弟买来的几味药材，目光落在其中几样带着微毒性的辅药上。
《万毒真解》里记载的，可不只是认毒解毒那么简单。
或许……我也该准备点“小手段”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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