灰河巷口的议论声还在风里飘着,有人拍着大腿骂。
“假神骗了咱们这么多年。”
有人压低声音猜。
“那维莱特大人会不会重选水神。”
连卖烤针线的老太太都凑在人群里,篮子里的货物被小偷小摸的拿走都不知道。
齐安夹在人群里往外走,肩膀被激动的路人撞了两下,他也只是随意往旁边让了让,连眉头都没皱。
方才有人拽着他胳膊说“先生你听听,这可是天塌下来的事。”
他只含糊应了句“知道了”
可脑子里转的却是早上路过面包店时,看到黑麦面包又涨了两个摩拉——昨天还能买两个的钱,今天只能买一个半,再这么涨下去,下个月的口粮都得紧着来。
“哎齐安,你就不好奇?那可是水神啊!”
身后的工友追上来,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。
“听说审判的时候,芙宁娜都哭了,说不定还要被赶出枫丹呢!”
齐安脚步没停,伸手摸了摸口袋里仅剩的三枚摩拉,指尖蹭过硬币边缘的纹路,心里盘算着今晚是买块硬面包,还是去河边捞两条小鱼。
“好奇能当饭吃?”
他头也不回地说。
“她是真神假神,跟我能不能吃饱没关系。”
路过巷口的卦摊时,来自璃月的卦师正扯着嗓子喊“右眼跳灾,左眼跳财,客官要不要算一卦,避避水神倒台的晦气”,
有人图新奇凑过去递钱,齐安却脚步没顿地走了过去。
他想起昨天搬货时右眼跳了大半天,工友还劝他别去南岸,听说那边有愚人众。
结果他该搬的货没少搬,还多赚了两个摩拉——所谓的“跳灾”,不如多搬两箱货来得实在。
“封建迷信。”
齐安小声嘀咕了一句,拐进通往出租屋的窄巷。
巷子里的风裹着墙根霉味,吹得他缩了缩脖子,破旧的外套领口早就磨出了毛边,挡不住多少寒气。
他抬头看了眼头顶漏了角的屋檐,心里想的是明天能不能跟老板商量,多算点加班费,好凑够买件厚点旧外套的钱——至于旁人说的“神明倒台会影响枫丹气运”,在他眼里,还不如屋檐补块油布来得重要。
推开门时,门板“吱呀”响得快散架,屋里的冷空气扑面而来。
齐安把肩上的旧帆布包扔在破沙发上,包里只有一个空水壶和半块干硬的黑面包。
他走到窗边,伸手把漏风的窗缝又塞了点旧报纸,目光无意间扫过窗外——巷子里的人还在聊芙宁娜,连小孩都举着木棍喊“打倒假神”。
齐安嗤笑一声,转身走向桌边,拿起昨天剩下的凉白开灌了两口。
对他来说,神明的威严、枫丹的信仰,都抵不过一顿热饭、一件暖衣。左眼跳不跳财无所谓,右眼跳不跳灾也不重要,只要明天能有活干、能赚到摩拉,比什么都强。
他把桌上的面包掰成两半,咬了一口,干得剌嗓子,却还是慢慢嚼着——比起“神明倒台”这种远在天边的事,眼下这口能填肚子的面包,才是最实在的东西。
几日后。
看到自己租住的老旧房子里,破旧的过道中,有一道蓝色的身影正在略显疲惫的拖着不多的行李时。
齐安的手还停在掏钥匙的半路上,目光落在那道蓝色身影上,半天没挪开。
过道里的灯泡接触不良,忽明忽暗的光线下,芙宁娜的样子和半年前在商业街见到时判若两人。
之前那顶缀着宝石的精致礼帽歪在头顶,帽檐压得很低,遮住了大半张脸;
深蓝色的礼服裙摆沾了点灰尘,边角甚至磨出了毛边,哪还有半点水神的华丽模样。
她手里拖着个不大的行李箱,轮子在坑洼的水泥地上磕磕绊绊,每拖一步都要顿一下,肩膀微微垮着,连那撮标志性的呆毛都耷拉下来,没了往日的精神。
“您怎么会在这儿?”
齐安下意识问出口,话刚说完又觉得不妥——他想起前几天巷子里传的“水神被审判”的消息,再看芙宁娜这副模样,心里隐约有了数,语气连忙软下来。
“我是说……您要租这儿的房子?”
芙宁娜的手指攥紧了行李箱的拉杆,指节泛白,声音比刚才更轻了。
“是、是的。房东太太说……这里还有间空房。”
她抬头时,齐安正好看见她眼下的青黑,像是没睡好,眼神也有些躲闪,不敢直视他。
“刚才试着拧了拧门把手,好像有点卡,您要是方便的话……”
“方便,当然方便。”
齐安连忙走上前,从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——上面挂着房东给的旧铜钥匙,还有个磨得发亮的铁环,是他自己串的。
他接过芙宁娜手里的行李箱,才发现箱子比看起来沉,里面像是装了不少书。
“我帮您提进去吧,这过道窄,拖着费劲。”
芙宁娜愣了一下,连忙摇头。
“不用麻烦您,我自己……”
话没说完,齐安已经拎起了箱子,脚步轻快地走到最里头那间房门口——那是房东昨天刚说空出来的,比他住的那间还小,窗户对着巷子的后墙。
他把钥匙插进锁孔,转了两圈,“咔嗒”一声打开门,推门时还顺便蹭掉了门楣上挂着的蜘蛛网。
“您先进去看看?”
齐安侧身让开,顺手把行李箱放在门内的角落。
屋里没开灯,只有窗外透进来的一点天光,能看到靠墙摆着一张旧木板床,还有个掉了漆的衣柜,和他住的那间几乎一模一样。
芙宁娜走进来,站在屋子中央,眼神扫过空荡荡的墙面,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沾了灰的礼服,忽然轻轻叹了口气。
那口气很轻,却让齐安心里莫名的发紧——他总觉得,眼前这个人不该待在这样的地方,不该是这副疲惫又窘迫的样子,可具体该是怎样,他又想不起来,只觉得脑子里像蒙了层雾。
“谢谢您,先生。”
芙宁娜转过身,勉强挤出个笑,却没了往日的明媚。
“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?”
“我叫齐安。”
齐安挠了挠头,目光落在她歪掉的礼帽上,犹豫了一下还是提醒道。
“您的帽子……歪了。”
芙宁娜像是被烫到似的,抬手扶住帽檐,慌乱地把帽子正过来,耳尖悄悄红了。
她攥着帽檐,小声说。
“那、那我就不打扰您了,齐安先生。之后要是……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,我再跟您说。”
齐安点点头,刚要转身出门,又想起什么,从口袋里摸出个油纸包——里面是早上房东给的两个热乎的土豆饼,他本来想留着当晚饭的。
“您刚搬来,估计还没来得及买吃的,这个您先拿着垫垫肚子。”
他把油纸包递过去,“热乎的,凉了就不好吃了。”
芙宁娜看着那油纸包,愣了好一会儿,才慢慢伸手接过来。
指尖碰到油纸时,她能感觉到里面的温度,顺着指尖传到心口,烫得她眼眶有点发湿。她攥着油纸包,声音比刚才稳了些,却还是带着点颤。
“谢谢您,先生……真的谢谢您。”
齐安摆摆手,转身走出房门,顺手帮她带了门。
走回自己房间时,他摸了摸口袋,只想起刚才芙宁娜耷拉着的呆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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