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三点的敲门声像重锤砸在门板上时,李达康正站在落地窗前。
月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流淌成河,他刚解了袖扣,指尖还沾着方才看文件时的茶渍。
周正言的声音裹着寒气挤进来:“李书记,出事了!老马……死了!市纪委看守所报告,凌晨突发心梗,送医不治。”
李达康的手在窗沿顿了顿。
他没回头,只盯着玻璃上自己的影子——睡衣松垮地搭在肩上,眉峰却像刀刻般绷着。
前世这个时候,他还在为沙瑞金连夜批示的“从重从快”文件焦头烂额,哪会想到老马的死会成为棋局的转折点?
“心梗?”他转身时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铅,“赵瑞龙被抓才两天,他一个四十岁的司机,体检正常,怎么会突然心梗?”
周正言把密封袋递过去的手在抖。
袋里半张烧剩的纸片泛着焦黑,“赵瑞龙”“海外账户”几个字像火炭烙在李达康眼底。
“医生说,血液里检出微量麻醉剂和肾上腺素混合物,像是……被人为诱发。”他喉结滚动两下,“看守所说后半夜换了班,监控坏了半小时——”
“沙瑞金还没动手,赵家倒先急了。”李达康突然笑了,指节敲了敲茶几上的烟灰缸,“好啊,这是逼我退?”
他弯腰扯过沙发上的西装搭在臂弯,动作利得像收刀入鞘,“去通知沈明远,天亮前到我办公室。另外,让市纪委的老陈带法医组再查一遍老马尸体,重点看指甲缝和后颈——赵家人做事总留尾巴。”
周正言应了声,转身要走,又被李达康叫住。
“等等。”他从抽屉里摸出盒润喉糖抛过去,“熬了通宵,含颗糖提提神。”周正言捏着糖盒的手紧了紧,喉间突然发哽——前世李达康只记得催进度,哪会注意这些?
天刚蒙蒙亮时,沈明远抱着笔记本电脑冲进办公室。
他眼镜片上蒙着雾气,发梢还滴着雨珠,显然是从省台直奔过来的。
“李书记,您要的护士和医生都联系上了。”他把打印好的谈话记录摊开,“急诊科小王说,老马被推进抢救室时意识还有模糊,断断续续说了几句……”
“停。”李达康指尖划过记录上“账本在瑞士”“赵公子说要买通高书记”几个词,钢笔尖在“还有省里的人”下面重重画了道线,“把‘高书记’改成‘省领导’,模糊点。但‘赵家’‘灭口’必须清晰。”
他抬眼时目光如刀,“这不是伪证,是‘抢救性取证’。人死了,但组织不能白死。我要让全省都知道——有人怕真相,所以杀人灭口!”
沈明远的喉结动了动。
他想起昨夜在省台剪辑室,李达康突然打来电话,说“准备好早间新闻的特别时段”,当时他还以为是要通报巡视组动态,哪想到会是这出。
“这……符合程序吗?”他还是问了。
“程序是活人定的,活人要保程序,更要保正义。”李达康抽出根烟又放下,指节抵着太阳穴:
“你记不记得去年西城区拆迁,老百姓堵了三天市政府?最后怎么解决的?不是靠文件,是靠电视台播了段老党员在工地哭的录像。舆论,就是老百姓的嘴。”
他突然笑了,“去把护士的采访录像调出来,要那种红着眼圈、手直哆嗦的——真实,才有人信。”
上午九点,京州市纪委会议室的大灯刺得人睁不开眼。
周正言站在发言席后,白衬衫第二颗纽扣松着,是刚从医院赶过来的模样。
“老马同志在配合调查期间不幸离世,我们深表痛惜。”他声音发颤,指节攥着发言稿,“但据参与抢救的医护人员回忆,他在弥留之际仍断续提供了重要线索,涉及山水集团高层行贿网络……”
省台直播间里,沈明远盯着提词器,手心里全是汗。
当“临终揭黑幕”的标题跳上屏幕时,他听见导播在耳麦里喊:“热线爆了!观众留言刷到系统崩溃!”画面切到护士小王的采访,姑娘眼眶通红,声音带着哭腔:“他最后说的是……‘别让赵家逍遥法外’……”
省委大院的梧桐叶被风刮得沙沙响。
沙瑞金把茶杯重重砸在桌上,瓷片崩裂的声音惊得秘书缩了缩脖子。
“这是谁在操纵舆论?”他盯着林静舟,“你不是说李达康会配合巡视?”
林静舟站得笔直。
他想起昨夜在李达康办公室看到的通话记录,想起今早打开手机时满屏的“赵家杀人灭口”热搜,喉间突然发苦。
“技术上,市纪委的‘抢救口供’不符合取证规范。”他顿了顿,“但医院记录、护士证言、笔录时间线都对得上。更像是……李达康提前预料到了灭口,所以提前布了局。”
沙瑞金的背慢慢靠回椅背。
他望着窗外翻涌的乌云,突然想起前世李达康被自己拿捏时的唯唯诺诺,想起此刻新闻里铺天盖地的“民心”二字。
“他是故意让老马成为目标!”他猛地拍桌,“他知道赵家会动手,所以准备了后手——用死人继续推进案子!”
当晚八点,李达康的手机在案头震动。
来电显示“高育良”,他接起来时,窗外的雨刚好落下来。
“李书记,你这一招,狠得超出常理。”高育良的声音带着笑,“老马的‘遗言’里提了‘省领导’,你就不怕烧到我?”
“高书记是聪明人。”李达康望着落地窗外的雨幕,“赵家要烧的是整个汉东,我不过是借他们的火,照亮该照的地方。”
他指尖敲了敲桌上的文件,“明天,市纪委正式向省人大提交‘提请对赵瑞龙依法批捕’的议案。这一次,不是靠证据,是靠民心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。
“你变了。”高育良轻声说,“前世的你,只会往前冲,现在……”
“现在我知道,往前冲要带盾牌。”李达康挂了电话,把台灯转向沙瑞金办公室的方向。
雨丝在灯光里织成网,他摸出根烟又放下——前世就是抽太多烟坏了嗓子,这一世得养着。
凌晨五点,雨停了。
李达康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,望着东边泛起的鱼肚白。
手机在身后震动,周正言的信息跳出来:“省台早间新闻收视率破8,微博话题#京州反腐关键证人遗言#阅读量过亿。”他望着玻璃上自己的影子,嘴角勾了勾。
天亮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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