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月悬空第15日
断水断电的第七栋,像一截枯死腐烂的肠子,歪斜在粘稠的、泛着铁锈味的黑暗里。只有1704室,偶尔漏出一丝微弱的光,和压抑不住的、肠胃蠕动般的咕噜声。
门内,林凡把最后半瓶浑浊的水,小心喂进妹妹林晓晓干裂起皮的嘴里。女孩贪婪地吮吸着,眼窝深陷,往日灵动的眼睛此刻大而空洞,倒映着窗棂外那轮不祥的、膨胀的暗红色月亮。
“哥…还有吗?”她声音嘶哑,像砂纸摩擦。
林凡喉结滚动了一下,胃袋抽搐着绞紧,发出空洞的鸣响。他挤出一点笑,揉了揉妹妹枯黄的头发:“没了,晓晓乖,明天…明天哥再想办法。”
角落里,挤着十几个人影,男男女女,曾经体面的邻居们此刻像一群褪毛的鹌鹑,在寒冷和恐惧里瑟瑟发抖。他们的目光,钉子一样,钉在林凡手边那个空瘪的背包上,又移到他腰间那把样式古朴、染着黑血的腰刀,以及身上那件磨损严重的旧皮甲上。
刀和皮甲,是父亲和大哥十年前消失时留下的唯二东西,硬得离谱,这三晚,靠它们,林凡才从那些影影绰绰的鬼东西爪牙下,抢回这点吃的,护住了这间屋子。
“凡子…”曾经是居委会副主任的王阿姨颤巍巍开口,脸在烛光下蜡黄浮肿,“真是…多亏了你啊…要不是你,我们这几个老骨头,早就…”
“是啊是啊,林凡小哥是我们大家的恩人…”有人低声附和,声音里裹着掩饰不住的虚弱和一种别的什么。
林凡没回头,只是仔细地把背包的每一个褶皱抚平,折好。烛火跳跃了一下,映出他侧脸紧绷的线条,才十八岁,却已看不到一丝少年气,只有疲惫刻出的冷硬,和眼底深处一抹挥之不去的、对窗外这个世界的惊悸。
食物彻底没了。水也没了。他得出去,必须再出去一次。血月之下,那些游荡的…东西,一夜比一夜多,一夜比一夜凶。
他吸了口气,肺叶火辣辣地疼。
邻居张哥,一个平时跑运输的壮汉,此刻佝偻着背,端着一个磕了口的破搪瓷杯蹭过来,脸上堆着感激涕零的笑:“凡子,辛苦了,喝口水…缓口气。”
杯子里的水微微荡漾,泛着一点不自然的浑浊。
极度的疲惫和饥饿麻痹了神经,林凡接过,指尖碰到一点冰凉的瓷壁。他看了一眼缩在旧沙发里、蜷成一小团的妹妹,她正眼巴巴看着张哥身后另一个女人手里捏着的半块压缩饼干。
没有犹豫,他仰头灌了下去。
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涩味,滑过喉咙。
几乎同时,腹内猛地一拧!像是烧红的铁钳捅了进去!
“呃啊——!”
林凡闷哼一声,搪瓷杯脱手坠落,“当啷”一声脆响,在死寂的房间里炸开。
他捂住肚子蜷缩下去,五脏六腑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、疯狂搅动,剧痛海啸般席卷而来,瞬间冲垮了意志。
“哥?!”林晓晓惊惶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。
视野开始模糊、摇晃。他看见那些方才还感激涕零的邻居们,脸上的卑微和感激潮水般褪去,露出底下麻木又狰狞的贪婪。他们围了上来,一双双眼睛里冒着绿光,盯着他腰间的刀,身上的皮甲。
“快!拿过来!”
“吃的呢?肯定还藏了吃的!”
“按住他!”
无数只手伸过来,粗暴地撕扯。皮甲被硬生生剥下,腰刀被抢夺。有人在他身上疯狂摸索,指甲抠破了他的皮肤。
“没有…真没有了…”他徒劳地挣扎,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和撕裂的痛。
“妈的!真没了!”
“废物!”
不知谁骂了一句,紧接着,一只脚狠狠踹在他的头上。
嗡的一声,世界彻底寂静,只剩下血液冲撞耳膜的轰鸣,和心脏濒死前沉重又缓慢的跳动。
他看见张哥举起了他那把父亲的腰刀,刀身在血月微光下,映出一张扭曲兴奋的脸。
不…不…
绝望像冰水,浇灭最后一丝温度。
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猛地扭过头。
晓晓…他的晓晓…正被挤在后面,小小的脸上全是惊骇和泪水,张着嘴,却发不出一点声音。
不能…不能留她一个人在这里…在这个地狱…
巨大的悲恸和狠厉猛地压过了剧痛。
几乎是本能,他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最后的气力,猛地挣脱几只手的拉扯,扑向了沙发——扑向了他藏在那把备用水果刀的地方!
寒光一闪。
“晓晓…别怕…”
他抱住妹妹冰冷的、颤抖的小小身体,声音破碎得听不清调子,手腕猛地用力,精准又决绝地刺入她的心脏。
温热的血溅了他满脸。
女孩身体一僵,那双空洞的大眼睛里,最后映出他扭曲痛苦的面容,然后,光亮迅速熄灭,变得一片沉寂。
她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。
周围的喧嚣短暂停滞了一瞬,似乎被他的疯狂所震慑。
下一秒,更大的暴怒降临。
“疯子!他妈的这个疯子!”
“砍死他!”
父亲的腰刀带着风声劈落。
剧痛从后背蔓延,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。
林凡栽倒在地,脸贴着冰冷粗糙的地面,最后的目光,死死锁住窗外那轮压得极低的、巨大无比的血色月亮。
恨意滔天。
……
………
嗡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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