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没想到,第一个把我从石缝里刨出来的,会是独眼大汉。
他喘得像破风箱,灰白的头发里全是石渣,左眼那只黑洞里嵌着汗和血。
“丙七一,你还欠老子一条腿,别死。”
他声音粗哑,却把我背了起来——像背一袋湿沙,一步一踉跄。
塌方口外,天已正午,阳光白得刺眼。
我眯缝着眼,看见满地横七竖八的人:
有的只剩半截身子,仍抓着空背篓;
有的被铁锹撬出来,胸口却塌下去一块;
还有几个,再没人去撬。
监工疤狼站在远处,一边擦鞭子上的血,一边骂骂咧咧:
“死五个,残三个,今天产量减半,真他妈晦气!”
我趴在独眼大汉背上,右腿像灌了铅,又像被无数钢针同时扎。
疼,但我更怕另一件事——
我怕疤狼直接把我扔进废井,省得浪费粮食。
于是我伸手,死死攥住独眼的衣领,声音哑得像砂纸磨铁:
“我能算数。”
独眼愣了一下,脚步却没停。
“算数?”
“我能把今天的矿石量,用最快的方法重新安排人手补齐。”
我怕他听不懂,又补了一句:“不添人,不加灯油,也能补上缺额。”
独眼终于停了。
他把我放在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头上,回头冲疤狼喊:
“这小子的命,我保了!”
疤狼眯起眼,鞭子在手里转了一圈,像蛇吐信。
“保?你拿什么保?拿你那只好眼?”
独眼没吭声,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,打开——
里面是一块拇指大的青色魔晶,带着淡光。
那是他偷偷攒了半年的“外快”。
他把魔晶抛过去,疤狼抬手接住,用牙咬了一下,确认成色。
“三天。”疤狼伸手指我,“三天补不齐缺口,你们俩一起喂狗。”
独眼点头,把我重新背起。
我趴在他背上,心里却飞快盘算:
塌方区域深四十米,废石量约两百担,
正常人力需十六人两天,
但伤兵只剩十一人,且半数带伤。
如果把背篓改成滑槽,利用坡度牵引,再让瘸子李把蒸汽机拆成手动绞盘……
我脑子里像打开一张Excel表,行列自动对齐。
独眼把我背回石屋,放在干草上。
他从破罐子里挖出半碗黑药膏,味道冲得我想呕。
“自己抹。”他说完就转身去清点人数。
我咬着牙,把药膏糊在腿上,冰凉过后是火烧一样的痛。
我盯着屋顶裂缝里透下的光,忽然笑了。
疤狼给了我三天,也给了我第一条生路。
傍晚,石屋外点起火把。
十一个人围成一圈,个个带伤,却都看着我。
独眼把一根树枝插在地上,当指挥棒。
我把地面扒平,用石子摆成简易示意图:
“塌方点在这里,坡度十八度。
我们挖一条斜滑槽,把废石直接溜到空场。
三人一组,A组凿槽,B组撬石,C组装绞盘。
每半个时辰换班,保证体力。
今晚先干第一轮,明早疤狼验收前,我们能清出七十担。”
有人低声问:“绞盘?那玩意不是矮人老爷才用得起?”
我捡起一块石头,在地上画圆:“拆。把矿车轴、铁链、滑轮全拆。
缺齿轮,就用木楔加铁片,手动摇柄。
瘸子李的手艺,够用。”
瘸子李坐在角落,闻言抬头,咧嘴一笑,露出缺牙。
“小子,你算盘打得比矿上的账房还响。”
我看着他,也笑:“账房只会记账,我要算账——算命的账。”
夜深,火把噼啪。
我们十一人,像十一只受伤的狼,围着那堆石头,开始凿第一条生路。
我右腿绑着木棍,跪在坡道上,用矿镐一下一下敲。
每敲一下,石屑飞溅,像地铁轨道迸出的火花。
每敲一下,我就离“喂狗”远一点。
疤狼的三天倒计时,正式滴答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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