机房门禁的指示灯由红转黄，又卡回红色。
叶無天蹲在墙角，左手捏着那块掰断的手机主板，右手将一根细导线搭在读卡器侧面的金属触点上。电流轻微跳动，读卡器屏幕闪烁两下，自动重启进入维护模式。他把一张薄如纸片的信号贴片贴在工牌背面，轻轻刷过感应区。门锁“咔”地一声弹开。
走廊里没有灯，只有机房门缝漏出的一线冷光。他侧身滑入，反手将门虚掩。室内温度偏低，空气中有股金属冷却液的味道。正前方三排服务器机柜呈U形排列，最内侧的终端亮着绿灯，标签纸上印着“TS-097”。
他没开随身终端，从鞋底取出微型写入器，插进主机后端口。屏幕自动弹出登录界面，要求指纹+动态密钥双重验证。刚输入一半，系统提示框突然跳出：“检测到异常访问，数据自洁程序已启动，倒计时120秒。”
他手指一顿。
这不是标准流程。正常情况下，未授权访问只会触发警报或锁定，不会直接清除数据。这像是有人提前设好了销毁指令。
他拔下写入器，绕到机柜背面，找到存储模块的物理接口。用螺丝刀撬开防护盖，将写入器直接焊接到芯片引脚上。电流接通的瞬间，屏幕上闪过一串乱码，随即开始自动镜像复制。
进度条走到67%时，视野左侧忽然浮现出半透明红框，一行字缓缓浮现：“高危操作，建议终止。”
他立刻抬手，按住外套内侧胸口位置，用力一压。
蚀刻开关嵌在布料夹层里，按下后发出轻微的“咔”声。脑内那股压迫感瞬间退去，红框消失。
他没再看屏幕，低头盯着写入器的指示灯。绿色闪烁频率变慢，复制完成。他拔下设备，把数据导入加密U盘，塞进鞋垫夹层。
此时主屏幕已进入倒计时最后十秒。他绕回正面，手动接入一个伪造的认证终端，模拟陈默的权限信号，试图截留最后一段日志。系统短暂卡顿，弹出一段生物识别记录：凌晨2:48，指纹匹配周振国，设备IP指向组委会测试网三楼节点。
可周振国那天根本没来上班。打卡记录、门禁日志、食堂消费数据全部空白。
他调出权限树状图，发现这个登录请求并非通过主验证系统，而是由一台未登记的便携终端接入，使用的是临时调试通道。那台设备的MAC地址，在三天前的评审会议日志里出现过一次——当时它被登记为“备用电源检测仪”，但实际上并不在设备清单中。
更关键的是，该终端在完成验证后，曾向外部发送一段加密数据包，目标IP经过三层跳转，最终落点是北京某离岸数据中心，注册信息虽匿名，但流量特征与新星能源驻京办的外联通道完全一致。
他正准备导出这条路径，屏幕突然黑了。
应急灯亮起，室内陷入昏黄。走廊方向传来规律的脚步声，不是一个人，是两组交错的节奏，正朝这边靠近。
他没动。手指在终端外壳上轻敲两下，启动了本地缓存回放功能。刚才断电前的最后一帧画面，在残影中缓缓重现：三条线索并列显示。
第一条，TS-097在凌晨2:48被周振国指纹解锁，来源设备为未知终端；
第二条，该终端在15分钟后向北京方向发送加密数据，内容头标记为“DSFC_v3_core.pdf”；
第三条，系统推演模型在生成时，自动屏蔽了这条路径的置信度评分，将其归类为“误匹配高风险”，并建议忽略。
这不是疏漏。是人为过滤。
他闭上眼，脑子里浮现出那张脸——灰白鬓角，眼角总有笑纹，说话时习惯性微微前倾，像在认真倾听每个人的发言。研究所里唯一一个坚持手写实验日志的人，连电子备份都要求双份存档。
就是这个人，在评审会上提出“动态场曲算法过于激进，需谨慎评估”；
就是这个人，在闭门会议后私下对他说：“你太年轻，不知道有些技术，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。”
也是这个人，曾在系统刚上线时，主动帮他调试神经同步模块，说：“我来吧，我对老式接口更熟。”
脚步声停在门外。
门把手轻轻转动了一下，没推开。几秒后，传来金属片刮擦锁孔的声音，像是有人在用工具试探。
他蹲下身，从裤管里抽出一根细铁丝，插进地板通风口的螺丝孔，轻轻一拧。下方管道传来轻微震动，灰尘簌簌落下。他贴地听了一瞬，确认声音来自正下方的配电间，而非楼上或隔壁。
门外的人没再动作。
他慢慢起身，贴着机柜边缘移动到另一侧出口。那里有一扇维修通道的小门，平时上锁，但今天门栓有些松动，像是被人动过。
他拉开门缝，瞥见墙角的监控探头被拆了下来，镜头朝下，数据线裸露在外。这不是安保人员的常规操作——探头拆卸必须登记，且会触发后台警报。
除非，是权限足够高的人亲自来过。
他侧身钻进通道，合上门。黑暗中摸出随身灯，照向地面。水泥地上有一道新鲜的划痕，前端还沾着一点黑色橡胶屑，像是鞋底磨出来的。他蹲下，用指甲刮了点残渣放进密封袋。
通道尽头是楼梯间。他刚踏上第一级台阶，口袋里的U盘突然发烫。
不是正常读写时的温热，是持续升温，像被某种信号源锁定。他立刻取出U盘，发现接口处有细微的电流波动，频率和上次在阳台捕捉到的蓝牙脉冲完全一致。
中继片没被移除。它一直藏在U盘内部，从他拿到它的那一刻起，就在向外发送信号。
他站在楼梯中间，手握U盘，没有扔掉，也没有销毁。
他知道现在毁掉它，对方就会警觉。而他需要它继续发信号，直到确认最后一个问题——
为什么系统会精准推荐陈默作为嫌疑人？
是谁，在什么时候，把周振国的权限信息，从推演模型里悄悄抹去了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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