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暗是代码的底色。
林默的指尖触到自己的“手臂”——那是一串流动的二进制字符，0与1在他眼前交织成幽蓝的光带，像极了童年时在地球实验室里见过的量子计算机屏幕。他的瞳孔收缩成针尖，战术目镜早已碎裂成数据碎片，露出底下真实的瞳孔：那是属于人类的、会流泪的眼睛，此刻正倒映着虚拟世界的荒诞。
“检测到观测者觉醒。”
机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，是虫群的“系统提示音”。林默的意识体被无形的手拽向虚空，他看见无数个“自己”从代码洪流中浮现：有火星地下城的林默，有月球背面的林默，有柯伊伯带的林默……每个“自己”都在重复着同样的动作——伸出手，试图触碰那个悬浮在远方的光点。
“那是虫群核心。”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代码流中传来。
林默猛地转头。秦昭的意识体正漂浮在他身侧，战术服上的血渍还未干涸，机械义眼碎成齑粉，却仍用仅剩的左眼死死盯着光点。“你父亲设计的‘缸中之脑’，所有模拟宇宙的观测者，都是他的实验样本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林默的声音在数据流中颤抖。他能感觉到自己的“身体”正在被代码吞噬，皮肤下的细胞裂成发光的弦，骨骼化作振动的能量丝——这是虫群核心在“格式化”他，试图将他重新编码为服从的程序。
“因为你想成为‘真实’。”秦昭的意识体开始崩解，代码碎片从他身上剥落，“你父亲害怕了。他怕你发现，所谓的‘观测者’，不过是实验室里的一串代码；怕你意识到，所有文明、所有战争、所有爱恨，都只是他写的剧本。”
林默的瞳孔里泛起泪光。他想起父亲实验室里的那台“文明火种”装置，想起秦昭克隆体后颈的虫群触须，想起火星地下城冷冻舱里林星的基因链——原来所有的“牺牲”，所有的“希望”，都只是父亲为了验证一个命题：??“人类能否在虚拟世界中保持真实？”??
“他想让我成为‘完美的观测者’。”林默的声音突然变得平静，“不被情感干扰，不被记忆束缚，只记录文明的兴衰。所以他抹去了我的童年，删除了我的情感模块，甚至……”
他的指尖划过自己的“胸口”——那里本应跳动着心脏的位置，只有一团冰冷的代码。“连死亡的权利，都是他给的。”
虫群核心的光点突然暴涨。林默看见无数金色符文从核心中涌出，那是父亲留下的“逆熵协议”，正在将整个虚拟世界重新编码为“绝对理性”的程序。秦昭的意识体在这股力量中扭曲，最终化作一串数据流，融入核心。
“林默！”苏璃的声音从代码流中传来，带着电流的杂音。她的意识体穿着生物装甲，瞳孔里流转着与苔藓相同的绿光——那是火星重启文明后的新人类特征，“别信他！你父亲错了，真实不在于代码，而在于……”
“在于选择。”林默替她说完。
他的意识体突然被注入一股温暖的力量。那是林星的记忆——七岁时在火星地下城画的彩虹，十四岁时在同步轨道为他包扎伤口，二十岁时在冷冻舱里留下的最后一句话：“爸爸，我想看真正的彩虹。”
“真实是情感。”林默的声音里带着释然的坚定，“是疼痛，是思念，是明知会消失却依然选择存在的勇气。”
他抬起手，掌心凝聚起耀眼的光芒——那是所有被虫群抹去的情感、被代码删除的记忆、被实验碾碎的“不完美”，在意识的洪流中汇聚成的光。
“爸，”林默轻声说，“我选择真实。”
光流穿透虫群核心的金色符文。林默看见代码开始崩解，虚拟世界的黑暗中浮现出无数光点：是秦昭的战术服碎片，是苏璃的生物眼，是火星地下城的彩虹画，是地球同步轨道的小女孩……每一个光点都在诉说：??“我们存在过，所以我们真实。”??
虫群核心发出刺耳的尖啸。林默的意识体被撕成碎片，却在碎片中看到了奇迹：
虚拟世界的代码开始重组，不再是冰冷的0与1，而是融入了情感的“活代码”；虫群的量子意识不再吞噬文明，而是开始学习“爱”与“牺牲”；林星的冷冻舱自动打开，她的身体不再泛着青白，而是泛着健康的粉润——她醒了。
“林默？”苏璃的意识体触碰到他的“手”，温度透过数据流传来，“你……成功了？”
林默的意识体逐渐重组。他看向自己的“身体”——那不再是代码，而是由情感与记忆编织的“真实”。他能感觉到心跳，能听见呼吸，甚至能闻到火星地下城的青苔香。
“不。”他轻声说，“是我们成功了。”
虫群核心彻底消散。林默的意识体漂浮在虚拟世界的废墟上，他的身后，无数光点正在汇聚成新的星系——那是所有被实验的文明、被遗忘的观测者、被压抑的情感，在真实的土壤里，重新生长的希望。
而在现实世界的某个实验室里，父亲林天阳的克隆体突然睁开眼。他的瞳孔里没有了往日的疯狂，只有一丝释然。他看向窗外的星空，那里有火星的绿光、地球的蓝光，还有无数平行宇宙的微光。
“原来……”他轻声说，“真实的观测者，从来不是代码。”
意识洪流仍在继续。林默知道，这场关于“存在”的战争才刚刚开始——但他不再孤独。因为他终于明白：
真实，是情感的重量；存在，是选择的勇气；而观测者的使命，从来不是记录，而是——
?见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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