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春的雁门关,残雪还挂在城墙垛口,像给青砖镶了圈银边。杨延嗣踩着化雪的湿泥,往后山的方向走,靴底沾着的雪水混着泥土,在石板路上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。远远就听见林子里的欢笑声,马可正蹲在地上,教几个村民给沙棘苗培土,小豆子举着竹编的小铲子,在旁边帮着递肥料,豆豆则趴在竹篱笆上,用炭笔在竹片上画星空——竹片是要钉在沙棘林里当标记的,每片上都画着不同的星星图案。
“将军来了!”小豆子眼尖,先看到杨延嗣,举着竹铲子就跑过来,“您看,马先生说这沙棘苗得培厚土,不然开春的风会把根吹露出来!等秋天结了果,还能给将士们做沙棘干当干粮!”
杨延嗣蹲下身,摸了摸小豆子冻得通红的鼻尖,又看了看马可手里的沙棘苗——枝条上还带着冻土的气息,芽苞鼓鼓的,透着生机。“马可,这沙棘的耐旱法子,你确认过了?”他问,指尖轻轻碰了碰苗上的细刺,刺尖带着点韧劲,是边塞常见的耐旱植物。
马可直起身,拍了拍手上的泥:“确认过了,前几日问过山里的老猎户,说沙棘根扎得深,只要培好土,就算两个月不下雨也能活。”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,里面是晒干的沙棘叶,“这是老猎户给的‘护苗叶’,说把干叶碎了混在土里,能防地下的虫子啃根,就像咱们给城墙砌砖,得先打好地基。”
杨延嗣接过沙棘叶,放在鼻尖闻了闻,清冽的草木香混着雪后的空气,格外提神。他想起年前和耶律斜轸作战时,马可带着村民用沙棘枝扎过临时的防御障,心里一阵暖意:“那咱们就按老猎户的法子来,让这沙棘林在雁门关扎下根。”
正说着,张勇骑着“追云”的子嗣——一匹刚满周岁的小马,匆匆赶来。他翻身下马,手里攥着一封染了泥点的信:“将军,边境斥候送来的,说是从辽军游骑身上搜出来的,上面有耶律斜轸的私印。”
杨延嗣接过信,展开一看,字迹潦草,却透着急躁:“速带残部袭扰雁门关西翼粮道,若能夺下粮草,可引宋军分兵,届时我将从云州调兵接应……”信末画着一个狼头,和之前耶律斜轸大帐的标志一样。
“看来耶律斜轸还没死心,”马可凑过来看完信,眉头皱了起来,“西翼的粮道是去年刚修的,沿途只有两个哨所,防守薄弱。要是粮草被劫,咱们春耕的种子和将士的口粮都会受影响。”
杨延嗣站起身,目光望向西方的山峦——那里是粮道的必经之路,山高林密,最适合埋伏。他沉吟片刻,对张勇说:“你带五十轻骑,伪装成粮队,押着空粮车走西翼粮道,引诱辽军出手。另外,让普玄大师的弟子们去西翼山林,按之前的法子布置竹刺陷阱,记得在陷阱旁插些沙棘枝——辽军吃过沙棘刺的亏,看到沙棘枝会放松警惕,以为还是之前的老防御障。”
“那真正的粮草怎么办?”小豆子仰着小脸问,手里还攥着培土用的竹片。
杨延嗣摸了摸他的头,笑着说:“真正的粮草,咱们今晚就从东门运,让村民们用竹编的粮筐装,再让豆豆把画着星空的竹片插在粮车上——就说是‘星空粮车’,既能迷惑辽军,又能让运粮的村民认得出自己的队伍。”
豆豆立刻拍手:“好啊好啊!我再画几匹小马,和‘追云’一样,保佑粮车平平安安!”
当天傍晚,东门的粮车就出发了。二十辆竹编粮车排成队,每辆车上都插着豆豆画的星空竹片,村民们赶着牛,嘴里哼着马可教的边塞小调,雪后的夕阳把粮车的影子拉得很长,在石板路上连成一串。杨延嗣站在城楼上,看着粮车渐渐消失在暮色里,转头对身边的军需官说:“通知沿途的哨所,每过一个驿站,就往天上放一支带沙棘枝的箭——这是平安信号,要是三个时辰没看到信号,就立刻报信。”
军需官点点头,刚要走,又被杨延嗣叫住:“对了,给运粮的村民每人发一罐沙棘蜜,夜里冷,让他们煮点热汤喝,别冻着。”
夜里的雁门关格外安静,只有城墙上的灯笼在风里晃悠,竹制的灯架发出轻微的“吱呀”声。杨延嗣坐在中军帐里,沙盘上西翼粮道的位置插着红色的小木牌,旁边放着那封辽军的信。他拿起一支竹制的箭,箭杆上缠着沙棘枝——这是白天准备的信号箭,竹箭杆是小豆子编竹箭囊剩下的边角料做的,轻便又坚韧。
“将军,您还没休息?”马可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沙棘羊肉汤走进来,汤碗是竹制的,外面裹着棉套,“普玄大师说您今晚肯定睡不安稳,让我给您送碗汤,暖暖身子。”
杨延嗣接过汤碗,喝了一口,羊肉的鲜混着沙棘的酸甜,暖得从胃里蔓延到四肢。他看着马可,忽然说:“你说,这耶律斜轸为什么非要盯着雁门关的粮草?云州的辽军粮草应该不缺才对。”
马可坐在对面,也端起一碗汤:“我猜,他是想搅乱咱们的春耕。你看,现在雪刚化,村民们正要播种,将士们也需要粮草支撑防务,要是粮草被劫,春耕就得推迟,将士们的士气也会受影响。他这是想从根上动摇咱们的根基。”
杨延嗣点点头,放下汤碗:“你说得对。所以这次不仅要保住粮草,还要让耶律斜轸的残部彻底失去行动力,不然春耕期间,他们肯定还会来骚扰。”他指着沙盘上的西翼山林,“张勇的轻骑明天一早就能到山林入口,辽军要是按信里说的去袭扰,正好钻进咱们的陷阱。到时候,咱们从东门调兵,绕到山林后方,把他们堵在里面。”
马可眼睛一亮:“我明天一早带着村民去山林附近的沙棘林,要是听到动静,就升起黑烟信号,给张勇报信。另外,我让安东准备了些浸过沙棘汁的干草,要是辽军想放火突围,干草遇火就着,正好能拦住他们。”
两人又聊了会儿春耕的安排,马可提到村民们想在沙棘林旁边开一片菜园,种些菠菜、韭菜,既能自己吃,又能给将士们补充蔬菜。杨延嗣立刻同意:“军需官那里有种子,明天就让他分发给村民。另外,让木工房做些竹制的菜畦围栏,别让牛羊把菜苗啃了。”
第二天一早,西翼山林传来了厮杀声。杨延嗣站在城楼上,远远看到山林方向升起了黑烟——是马可的信号,说明辽军已经进了陷阱。他立刻下令:“传我将令,东门守军抽调一百人,随我去西翼山林,堵截辽军退路!”
他翻身上马,“追云”踏着化雪的地面,跑得飞快。沿途的沙棘林里,村民们正忙着给苗培土,看到杨延嗣的队伍,都停下手里的活,挥着竹编的农具喊:“将军加油!把辽军赶出去!”
杨延嗣勒住马,对着村民们拱了拱手:“大家放心,咱们的粮草和春耕,绝不会让辽军破坏!”
赶到西翼山林时,张勇的轻骑正在和辽军厮杀。辽军被困在山林里,四周的竹刺陷阱让他们不敢轻易移动,身上的伤口被沙棘枝刮到,疼得直咧嘴。杨延嗣举起蛇矛,大喝一声:“耶律斜轸的残部,放下武器投降!否则今日便让你们葬身于此!”
辽军的头领是耶律斜轸的副将萧烈,他骑着马,手里握着刀,脸上满是不甘:“杨延嗣,你别得意!耶律将军迟早会回来报仇的!”
“报仇?”杨延嗣冷笑一声,蛇矛直指萧烈,“你们勾结内奸,袭扰边境,害了多少大宋百姓,今日就是你们的报应!”他挥矛冲锋,“追云”一跃而起,蛇矛直刺萧烈的胸口。萧烈想躲,却被张勇的刀缠住,只能眼睁睁看着蛇矛刺来。
只听“噗”的一声,蛇矛刺穿了萧烈的铠甲。杨延嗣抽出蛇矛,萧烈从马上摔下来,挣扎了两下就不动了。剩下的辽军见头领已死,纷纷扔下武器投降。
战斗结束后,张勇带着士兵清理战场,马可和村民们也赶了过来,手里拿着竹编的担架,帮着抬受伤的宋军将士。普玄大师的弟子们则在陷阱旁撒上石灰,防止野兽靠近。杨延嗣看着村民们忙碌的身影,忽然觉得,这雁门关的防守,从来不是他一个人的事——是将士们的浴血奋战,是村民们的同心协力,是马可的智慧,是普玄大师的慈悲,才让这座城如此坚固。
回到雁门关时,已是中午。城门口,运粮的村民们正赶着粮车回来,牛车上的星空竹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。豆豆看到杨延嗣,立刻跑过来,举着一片新画的竹片:“将军,您看!我画了您和‘追云’,还有马先生和小豆子,咱们一起守雁门关!”
竹片上,杨延嗣骑着马,手持蛇矛,旁边是马可和小豆子,手里拿着沙棘枝,远处的雁门关城墙下,画着一片郁郁葱葱的沙棘林,林子里的竹篱笆上挂着星星灯笼。杨延嗣接过竹片,摸了摸豆豆的头:“画得真好,等春耕结束,咱们把这片竹片挂在中军帐里,让所有人都看看。”
接下来的日子,雁门关进入了忙碌的春耕时节。杨延嗣每天除了处理军务,都会去沙棘林和村民们一起劳作。他跟着马可学给沙棘苗剪枝,虽然动作不如马可熟练,却也像模像样;他帮着村民翻地,手里的蛇矛换成了竹制的锄头,挥起来依旧有力;他还教小豆子和豆豆怎么辨别沙棘的病害,告诉他们哪些叶子发黄是缺水,哪些是生了虫。
张勇看他每天忙得脚不沾地,心疼地说:“将军,您是忠勇侯,这些农活让村民们做就行,您别累着。”
杨延嗣擦了擦额头的汗,笑着说:“我是杨家将,也是雁门关的一员,村民们在种粮,将士们在守城,我怎么能闲着?再说,这农活做得多了,才知道百姓的辛苦,守关的时候,心里才更有底。”
春耕结束那天,村民们在沙棘林里摆了一桌宴席,桌子是用竹制的板材拼的,上面摆满了用新收的蔬菜做的菜:菠菜炒鸡蛋、韭菜盒子、沙棘炖排骨,还有马可做的沙棘果干点心。大家围着桌子坐在一起,杨延嗣端起一碗用沙棘酒泡的酒,站起来说:“今天,咱们的春耕结束了,这杯酒,敬所有的村民,敬所有的将士,敬普玄大师,敬马可——是咱们一起,把雁门关的春天种了下来!”
“干杯!”大家都站起来,举起碗,碗与碗碰撞的声音,和着沙棘林里的风声,格外响亮。小豆子和豆豆拿着竹编的小杯子,也跟着喊“干杯”,引得大家哈哈大笑。
夏天的时候,沙棘苗终于长得有半人高了,枝条上抽出了嫩绿的新叶,叶间还藏着小小的花苞。马可特意在每棵苗旁边插了一块竹片,上面写着种植的日期和参与的村民名字。杨延嗣路过沙棘林时,总会停下来看看这些新叶,心里满是欢喜——这些新叶,就像雁门关的希望,在阳光下慢慢生长。
这天,岳飞的信使从开封赶来,带来了一封长信和一个锦盒。杨延嗣拆开信,岳飞在信里说,开封的局势已经稳定,赵承业的余党全被清除,皇帝下旨,要在雁门关设立“忠勇学堂”,让边疆的孩子能读书识字,还让岳飞询问他,有没有合适的人来当学堂的先生。
锦盒里装着一套《论语》和一支竹制的毛笔,笔杆上刻着“教书育人”四个字。杨延嗣拿着毛笔,忽然想起豆豆喜欢画画,小豆子喜欢编竹器,还有村里的其他孩子,他们大多跟着父母种地,很少有机会读书。
他立刻去找普玄大师:“大师,您的弟子们都识字,能不能让他们来当忠勇学堂的先生?教孩子们读书写字,也教他们一些算术和农技。”
普玄大师双手合十:“将军有此心,老衲自然愿意。我这就让弟子们准备课本,学堂就设在沙棘林旁边的空地上,用竹制的材料搭建,既轻便又结实。”
马可也凑过来说:“我可以教孩子们画沙棘林和星空,还可以教他们一些边塞的地理知识,将来要是有机会,他们还能帮着斥候传递消息。”
杨延嗣点点头,心里的计划越来越清晰:“那咱们就把学堂建起来,让雁门关的孩子,既有杨家将的忠勇,又有百姓的勤劳,还有看世界的眼光。”
秋天的时候,忠勇学堂终于建成了。学堂的屋顶是竹制的,墙壁是用竹篾编的,刷上了石灰,既透光又挡风。教室里的桌子和椅子也是竹制的,是木工房的师傅们特意做的,大小正好适合孩子。开学那天,豆豆和小豆子穿着新做的粗布衣服,背着竹制的书包,和村里的其他孩子一起,走进了学堂。杨延嗣和马可、普玄大师站在门口,看着孩子们的背影,脸上都露出了笑容。
就在这时,沙棘林里传来了欢呼声。杨延嗣和马可跑过去一看,原来是沙棘树开出了第一批小花!白色的小花缀在枝头,像撒了一层碎雪,引得蜜蜂嗡嗡地围着转。村民们围着花树,兴奋地讨论着:“这就是沙棘花吗?真好看!”“听说结了果能做蜜,还能入药,咱们冬天就有新的补给了!”
马可摘下一朵小花,递给杨延嗣:“将军,您闻闻,有淡淡的香味。等果子熟了,咱们做些沙棘蜜饯,给学堂的孩子们当零食,也给守城的将士们当干粮。”
杨延嗣接过小花,放在鼻尖闻了闻,清浅的香气里带着边塞的阳光味。他看着满园的沙棘树,看着学堂里读书的孩子,看着城墙上巡逻的将士,忽然想起父亲杨业的话:“杨家将的使命,不是守住一座城,而是守住城里的百姓。”
如今,他终于做到了。雁门关的城墙依旧坚固,杨家将的“杨”字大旗依旧在风中猎猎作响,但这座城不再只有冰冷的兵器和严肃的防务,还有了沙棘林的清香,学堂的读书声,孩子们的笑声,和百姓们的烟火气。
冬天来临的时候,雁门关又下起了雪。杨延嗣站在城楼上,看着下方的沙棘林,竹篱笆上挂着豆豆画的星空灯笼,雪落在灯笼上,像撒了一层碎糖。
飞卢小说网 b.faloo.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,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!,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