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子在废弃农舍里仿佛变成了另一种节奏。白天，陆仁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观察那些玻璃罐上，像照料幼苗般小心翼翼保持着基质的湿润，调整着它们的位置以获取不同的散射光。夜晚，则围在火盆边，持续进行着那耗神却充满诱惑的“意念解读”。
食物很快再次见底。他不得不再次外出，这次的目标更明确：寻找食物，以及更多可能的“样本”。
他沿着河岸更深入地上游和下游探索，避开可能有监控的主路。他采集了不同区域的泥土、河水、甚至某些他觉得气息独特的植物叶片。他还尝试设置了一些最简单的陷阱，希望能捕捉到鱼或者田鼠，但收获寥寥，更多的是靠挖掘一些可食用的野菜根茎和捡拾零星野果果腹。生存变得原始而艰辛。
然而，几天后，当他例行检查那些玻璃罐时，奇迹发生了。
在其中一个罐子里——基质是取自排污口附近岩石的样本混合了腐烂木屑，湿度保持得较好——出现了一小片极其细微的、几乎难以察觉的乳白色斑点！
陆仁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！他屏住呼吸，凑近玻璃罐，仔细观察。
没错！那不是霉菌常见的绿色或黑色，而是一种更细腻、更莹润的乳白色，与他记忆中净化站里的菌膜颜色极其相似！它只有指甲盖大小，薄薄地覆盖在基质表面，仿佛一层刚刚凝结的晨霜。
他强忍着激动，尝试着集中一丝微弱的精神力去感知。
一股极其、极其微弱，但无比清晰的宁静、安抚的意念波动，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微小石子荡开的涟漪，轻轻拂过他的精神感知！
成功了！他真的培育出来了！哪怕只有这么一点点！
虽然效果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，但这证明了他的思路是正确的！这种奇异的菌群确实可以在外界条件下培育，并且保留了其最核心的“宁静”属性！
他将其命名为“灵苔”。
这个发现给了他巨大的鼓舞。他更加精心地照料这个罐子，同时也更加期待其他变量组能否出现类似的变化。
食物的匮乏迫使他必须想办法。他再次想到了周瑞和王姐。但他不能冒险直接联系。他需要一种绝对安全的方式。
他用了整整一天时间，徒步来到城市另一端的另一个大型公共图书馆。这里距离他的藏身地和原来的活动范围都足够远。
他找到一台公共电脑，注册了一个全新的、无需实名信息的邮箱。然后，他极其谨慎地编写了一封邮件，收件人是周瑞的工作邮箱（他之前记下的），邮件内容没有任何称呼和落款，只有极其简短的一句话：
“老地方，明天下午三点，如需要，亮绿灯。”
“老地方”指他们之前交易的地铁口附近。“亮绿灯”是一个极小的暗号，源于周瑞有一次开玩笑说如果哪天他项目顺利就穿件绿衣服。如果周瑞需要饮料，并且感觉相对安全，可能会以某种形式（比如真的穿绿色衣服，或者拿个绿色包装袋）给出信号。如果他不出现，或者没有任何绿色信号，陆仁会立刻离开，绝不露面。
这是风险极高的试探，但他需要资金和物资来维持基本生存和研究。
发送邮件后，他立刻清除了所有浏览痕迹，离开了图书馆。
回农舍的路上，一种莫名的不安感萦绕着他。他总觉得似乎有视线在暗中窥探，但每次警惕地回头或观察，都只看到匆匆的行人和车辆。是仁川公司的人？还是自己过于疑神疑鬼了？
他绕了很远的路，反复确认没有跟踪后，才小心翼翼地回到农舍。
第二天下午两点，陆仁提前来到了地铁口附近，躲在一个隐蔽的广告牌后面，心脏因为紧张和期待而加速跳动。他戴了帽子和口罩，尽可能伪装自己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。两点五十…两点五十五…三点整…
周瑞没有出现。
陆仁的心慢慢沉了下去。是没看到邮件？还是看到了但不敢来？或者……他已经出事了？
就在他准备放弃离开时，一个身影匆匆从地铁站里走出来。是周瑞！但他没有穿任何绿色的东西，手里也只拿着一个普通的公文包。他看起来神色疲惫，眉头紧锁，目光快速地扫视了一圈周围，并没有过多停留，很快就随着人流走向了写字楼的方向。
没有信号。他看到了邮件，但选择了沉默和回避。
这个结果让陆仁感到一丝失望，但更多的是警惕。周瑞的谨慎态度说明仁川公司带来的压力依然巨大，甚至可能监控了员工的通讯。自己贸然联系，可能反而提醒了对方。
他压低帽檐，准备悄悄离开。
然而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，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街对面咖啡馆里，一个坐在窗边的男人迅速低下了头，假装在看手机。
那个动作……有点太快太不自然了。
陆仁的心猛地一凛。他没有停顿，保持着原有的步速，自然地汇入人流，但体内的警报已经拉响。
他可能真的被盯上了。不是因为周瑞，而是在他来图书馆或者来回的路上，就已经被某种力量注意到了。
对方没有立刻动手，是在观察？还是在等待什么？
他不动声色地改变路线，不再直接回农舍，而是钻进了一个庞大的购物中心，在错综复杂的店铺和人流中穿梭，试图摆脱那可能的跟踪。
一个小时后，当他从购物中心另一个出口出来，再次反复确认安全后，才绕道回到农舍附近。
他没有立刻进去，而是躲在远处的草丛里，仔细观察了农舍将近半个小时。
一切似乎都和他离开时一样，安静，破败，无人问津。
难道真的是自己多心了？
他稍稍松了口气，这才小心翼翼地靠近，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。
就在他踏进农舍的瞬间，一种极其微弱的、非自然的气味残留飘入了他的鼻腔——一种极其淡的、不属于这里的、工业清洁剂的香味。
他的血液瞬间变冷了。
有人来过这里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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