律子翻阅报告的手指微微一顿，抬起头，露出了些许感兴趣的神情。
这似乎是一段她未曾深入了解的过往。
“我十四岁那年，在南极……你知道的，那次事故之后，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，很长时间几乎说不出话，对一切都感到恐惧和绝望。”
美里的声音低沉下来，陷入了回忆。
“但是，李林就像一道光，突然照进了我那个冰冷黑暗的世界。我第一眼看到他，就有一种莫名的、强烈的想要靠近他的冲动。他的眼神……很奇怪，明明他自己看起来也还是个少年，但他的眼神却那么深，那么静，仿佛能看穿我所有的痛苦和恐惧，并且……完全理解。”
“我几乎是本能地依赖他，从他身上贪婪地汲取着一种……我从未在父亲身上得到过的安全感和温暖。他对我很好，非常非常照顾我，和他在一起我感觉很舒服，很安心，甚至可以肆无忌惮地任性。他包容我的一切，那种感觉……”
美里寻找着合适的词语，最终有些艰难地说道。
“甚至就像是……一个理想中的父亲对自己女儿的宠溺。所以，我像块牛皮糖一样黏着他。有时候我自己都搞不清楚，我对他的感情，到底是爱情，还是……只是一种极度缺乏父爱而产生的依赖和移情。”
“宠溺吗？”
律子闻言，忍不住轻笑了一下，眼神中也流露出一丝追忆。
“确实啊……李林君他，是个非常特别的人。明明当时也只有十五岁，却在生物工程、计算机科学、甚至能源领域都已经提出了让教授们震惊的理论，堪称权威。可他竟然愿意放下所有研究，陪着你去普通高中，像一个最平凡的学生一样上课、下课。你知道当时学校里有多少女生在羡慕你、甚至嫉妒你吗？”
她顿了顿，语气带着一丝自嘲和由衷的赞叹，“也只有在李林君那样真正的天才面前，像我这样的人，才会显得如此……平庸吧。”
美里点了点头，继续说道：“其实……到了大学的时候，我也不是没有纠结过。看着身边的朋友们都开始谈恋爱，我也曾鼓起勇气，认真地问他……有没有喜欢的女人。”
“他说有......”
律子挑了挑眉，显然对这个话题极感兴趣：“哦？还有能让李林君心仪的女人？这倒是第一次听说。”
在她以及许多同学的印象中，李林几乎是完美的化身，理性、强大、温柔，但也似乎过于早熟和冷静，很难想象他会像普通少年一样为情所困。
美里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苦笑：“他当时沉默了很久，然后告诉我……曾经，他受到过一个比他大十几岁的大姐姐的照顾。他说，他对那个女人的感情非常复杂，混杂了很多东西……有点像姐弟之间的依赖，又有点像对母亲般的眷恋，有时候甚至会产生类似情侣般的悸动……但偶尔，又会奇异地感觉到一种……仿佛父亲般的包容和引导？他说那时候他自己年纪还小，分辨不清那到底是什么。等他后来终于明白，那种混乱的情感或许就是爱的时候……已经太晚了，一切都无法挽回了，他失去了那个女人。”
“竟然……是这样？”
律子微微睁大了眼睛，这个答案确实出乎她的意料。
李林内心深处竟然藏着这样一段复杂而苦涩的情感经历。
“律子，你知道吗？”
美里忽然转过头，看着律子，眼神变得异常认真，“其实我并不是第一次见到真嗣。”
“嗯？”
律子一愣。
“你之前见过真嗣？”
这确实是个新闻。
“对呀！”
美里点了点头，眼神再次飘远，陷入了更深的回忆中。
“大概……差不多就是十五年前吧。当时李林带我去的医院。我们俩偷偷摸摸地躲在产房外面，透过门缝，看到真嗣的妈妈——碇唯女士，正抱着刚刚出生的真嗣。她脸色还有些苍白，但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、温柔而圣洁的光芒，真的非常美，那种知性、温暖又强大的气质，非常吸引人。”
她的声音顿了顿，语气变得有些微妙：
“当时……我就注意到，李林看碇唯女士的眼神……非常非常复杂。那里面有欣赏，有崇敬，有关切，但更深处的……是一种压抑得很深的、浓烈到化不开的爱恋和……痛苦。那种眼神，我后来在很多年里，都再没在他眼中看到过。”
“甚至到了晚上，”
美里的声音压低了一些，仿佛在分享一个秘密。
“李林还拉着我，偷偷溜进了医院的育婴房。隔着玻璃，我们看着里面那个小小的、皱巴巴的婴孩。
李林当时看着真嗣，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。
“他还跟我做了一个非常非常幼稚的事情……”
“幼稚的事情？”
律子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，她很难想象李林会做出“幼稚”的事情。
美里的脸颊微微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，似乎有些不好意思：
“他指着里面的小真嗣，对我说：‘美里，你看，这个孩子多么可爱。他长大后，一定会成为一个非常非常帅气又优秀的男子汉。要不……你现在偷偷亲他一下，先把这位未来大帅哥的初吻拿走怎么样？’”
“噗——”
律子一个没忍住，差点笑出声，连忙用手掩住嘴，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，
“天呐……李林君他……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？然后呢？你真的……亲了？”
这简直颠覆了她对那位永远冷静自持的学神的认知。
美里捂着脸，点了点头，耳根都红了，声音像蚊子哼哼：“当时……当时不是年纪小嘛……觉得好玩，而且又是李林提议的……我就……我就真的亲了一下……”
然而，美里的心跳却悄然加速，脸颊也更红了。
她隐瞒了后续更加令人脸红的事情——当时她刚亲完，育婴房里的小真嗣不知为何突然“哇”地一声大哭起来！
清脆响亮的哭声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，吓得她魂飞魄散！
她当时慌得六神无主，生怕把警卫引来。
情急之下，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，她竟然手忙脚乱地试图安抚哭闹的婴儿。
看着真嗣张着小嘴哭得可怜，她脑子一热，竟然下意识地解开了自己病号服似的上衣扣子，学着真嗣母亲的样子，慌乱地想要喂真嗣……
身后的李林看到这一幕，顿时目瞪口呆，连忙压低声音阻止她：“美里！笨蛋！你……你喂不了他的！快走！”
然后一把拉住窘迫得快要晕过去的她，两人像做贼一样，在一片婴儿啼哭和即将到来的脚步声中心惊胆战地逃离了现场。
这件事成了两人之间一个从未再提起过的、极度尴尬又带着点滑稽的小秘密。
美里强行将那段令人脸热的记忆压下去，努力让语气恢复正常：“总之……就是很幼稚就对了啦！”
她深吸一口气，将话题拉回正轨，眼神变得严肃起来，看向律子：
“所以，律子，听完这些……你再联想一下李林当年看碇唯女士的眼神，以及他对我说的关于那个‘大姐姐’的话……你觉得，他口中那个感情复杂、让他爱而不得的人，会不会就是……”
律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，她是个极其聪明的女人，瞬间就明白了美里的暗示。
她的瞳孔微微收缩，脑中飞快地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：李林对碇唯异常的关注和复杂情感、碇真嗣与李林惊人相似的容貌、李林对真嗣那种超乎寻常的温柔与兴趣、以及碇源堂对真嗣那般冷漠甚至无情的态度……
一个极其大胆、甚至可以说是惊世骇俗的猜想，如同闪电般劈入她的脑海！
她猛地睁大了眼睛，难以置信地看向美里，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微微发颤：
“美里……你，你的意思是……你怀疑……真嗣他……可能根本不是碇司令的儿子……而是……李林君和碇唯女士的……孩子？！”
这个推论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，在帐篷内狭小的空间里，激起了无声却滔天的巨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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