市局法医中心的空气，常年浸泡在消毒水和福尔马林混合的冰冷气味里。凌晨三点，这种冰冷几乎能渗进骨头缝。
秦玥刚缝合完一具高速公路车祸遇难者的遗体，尽量让切口看起来整齐一些，算是给家属最后的安慰。她摘掉沾血的手套，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，准备去休息室冲一杯浓度超标的速溶咖啡。
桌上的内部通讯电话突然尖声响起，打破了停尸房区域死一般的寂静。
这个点，内线电话。
秦玥心里咯噔一下。通常这意味着有急案，而且，非比寻常。
她拿起听筒：“法医中心，秦玥。”
“秦主任，”电话那头是刑侦支队队长老陈的声音，沙哑疲惫，却透着一股压不住的急迫，“立刻准备出现场。西郊，龙泉公墓。”
“公墓？”秦玥蹙眉，“盗墓案？”这可不归法医管。
“比那邪乎。”老陈的声音低沉下去，“坟让人刨了，不是盗洞的手法。棺材板被掀了，里面的……里面的东西，你过来亲眼看看。记得，带上全套勘查工具，特别是……录像设备。”
电话挂断了。秦玥握着听筒，听着里面忙音，心里那点不对劲的感觉迅速扩大。老陈是二十多年的老刑警，什么血腥场面没见过，能让他用这种语气说话的，绝不仅仅是刨坟掘尸那么简单。
一小时后，警车刺破夜雨，停在西郊龙泉公墓的山脚下。雨更大了，瓢泼一般，冲刷着蜿蜒而上的石阶。几道警用手电的光柱在雨幕和浓密的树影间晃动，像被困住的萤火虫。
现场已经被先期到达的派出所民警用蓝白警戒带围了起来，但气氛依旧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。几个年轻的民警脸色发白，站在雨里，不敢往警戒圈中心看。
老陈穿着雨衣，站在一个被挖开的墓穴旁，脸色铁青，雨水顺着他帽檐往下淌。看到秦玥和她助手小李拖着勘查箱深一脚浅脚地走来，他只是点了点头，用下巴示意墓坑。
“就是这儿。守墓人晚上巡夜发现的。”
秦玥走到墓穴边，强光手电照下去。
泥水半淹的坑底，一口厚重的松木棺材暴露出来。棺材盖不是被撬开的，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内部猛然掀开，歪斜在一旁，断口处是新鲜的木茬。
手电光缓缓移入棺材内部。
空的。
棺材内衬的暗红色绸布被撕扯得稀烂，混着泥水，糊得到处都是。没有尸体，没有陪葬品。
但在棺材底部的烂泥和碎布中，赫然有着一个模糊的、巨大的人形压痕！
就好像……里面的东西刚刚爬起来，离开了。
饶是秦玥经验丰富，见过各种非正常死亡的尸体，此刻也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。她强迫自己冷静，目光仔细扫过棺材内壁。
那里有抓痕。
深深的、凌乱的抓痕，遍布内壁，甚至棺盖内侧也有。指甲刮擦木头留下的痕迹，又长又狠，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疯狂和绝望。
这绝不是一个安静的死者该留下的痕迹。
“墓主信息？”秦玥的声音听起来比自己想象的更镇定。
老陈递过来一个湿漉漉的文件夹：“张雅兰，女，二十八岁。死亡时间是……七天前。死因是突发性心脏病。”
“七天？”秦玥猛地抬头，“家属同意解剖了吗？”
“没有。家属很肯定，说她一直很健康，但死亡时只有她一人在家，发现时身体都僵了。医院开的死亡证明，家属虽然难以接受，但也没提出异议，很快就下葬了。”老陈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，“坟是今天凌晨被刨开的。守墓人说没听到任何动静，也没看到可疑的人。这雨下了半夜，什么脚印都冲没了。”
秦玥的心沉了下去。死亡七天的尸体，从内部抓挠棺材？暴雨夜无声无息被刨开的坟？
她的手电光再次落在那些触目惊心的抓痕上。
“秦主任，”旁边一个脸色惨白的小民警哆哆嗦嗦地插话，声音发飘，“我们刚才……在那边草丛里……找到了这个……”
他递过来一个证物袋。
袋子里装着一小片东西。像是某种皮革，又干又硬，边缘不规则，颜色暗沉发黑，粘着泥土。
秦玥接过袋子，对着手电光仔细看。
那上面，似乎有着极细微的、磨损严重的……纹路？
像是指纹。
人的指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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